【影評】《青春倒退嚕》

劇情片與紀錄片的混搭風格(While We’re Yo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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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與劇情片再也不是兩件事

時至今日,紀錄片的存在地位有時雖然尷尬但總還是會激發出無與倫比的火花、或是造成巨大的影響力。今年甫獲奧斯卡最佳紀錄片獎項的《第四公民》算是後者,其拍攝場景、鏡頭畫面形式既不花俏、在鋪陳與剪接上更是談不上有什麼取巧的設計,但因為其所揭露的資訊內容太過震撼當今世界,是故硬生生的就躍升成為年度重點紀錄片之地位。這可將兩年前的奧斯卡最佳紀錄片《尋找甜秘客》拿出來一提,《尋找甜秘客》可說是與《第四公民》走完全不同的路數,《尋找甜秘客》比一般劇情電影更好看、說故事的方式超級有一套,導演只不過稍稍調整了一下受訪人物在描述事件、遭遇事件的先後順序,就讓一部紀錄片變得好看得要死。

雖然基本教義派總愛時不時就跑出來責難《尋找甜秘客》這一種紀錄片違背了紀錄片的原始本質,但說實在的,為什麼紀錄片就得守住一些僵硬的既定原則?大部分看電影的人其實並沒有那麼在乎。畢竟如果能稍稍「調整一下」就可以把片子變得更好看的話,那麼觀眾、拍片者都會覺得「何樂而不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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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紀錄片更誠實的劇情片

把紀錄片拍得像劇情片(或說融合劇情片高潮迭起的優點)固然是一種功力,但把劇情片帶入紀錄片的觀點,不啻也是高明的一招。《青春倒退嚕》(While We’re Young)就是這樣的一部電影。

賈許(班史提勒飾演)是一位拍紀錄片的導演,雖處不惑之年、卻超級困惑,他的紀錄片拍攝事業高不成低不就,曾經發光過、被矚目過,卻又後繼乏力、無法推出更好的作品,最新電影拍了十年還在磨,磨光了所有人的耐心。就在這個摸們特,賈許認識了年輕人傑米,傑米重新啟動賈許曾有的熱情,產生了濃烈「再年輕熱血一次」的慾望,但身體關節的退化脆弱卻又提醒著賈許心有餘力不足的現況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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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由於太喜歡傑米,賈許決定幫助傑米這個後輩的紀錄片拍攝計畫。然而就在共事之後,他才發現彼此拍片理念天差地遠,不但出現摩擦、感覺到個人資源的被侵蝕,他甚至因此爆發出人生裡最失控的演出。究竟是年齡代溝、或是文人相輕永遠都會跟人們作對?隨著《青春倒退嚕》的行影過程,你會和拒絕認老的中壯年主角一起在精神上感到難堪、肉體上的乏力,並感覺到後起之秀就像洪水猛獸一般對自己產生威脅,煞時間發現到這部電影,誠實得驚人。

關於描述一個人精神層面的體會,劇情片永遠都比紀錄片更拿手並更具有優勢,這就是所謂的「戲如人生」,因為儘管紀錄片那麼擅長拍出事實描述,但劇情片能夠拍出紀錄片辦不到的內心挖掘,某些時刻甚至能比紀錄片更誠實。

而《青春倒退嚕》的作法是,具體呈現出劇情片與紀錄片的混搭風格。

藉由兩部拍攝中的紀錄片,具真實感地拍出了普世皆有的中年大叔大嬸的生命困境,那一份困境對生存來說要不了命、對生活而言卻真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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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諾亞:伍迪艾倫的接班人

導演諾亞波拜克(Noah Baumbach,又譯諾亞包姆巴赫),曾與年紀相同的魏斯安德森合作撰寫出《海海人生》劇本,事實上我們可以把《海海人生》看作是《青春倒退嚕》的前身版本,兩部片同樣都是以「紀錄片導演」做為主角、同樣都讓導演老婆隨著年紀漸增而錯過了生小孩的時機、也同樣都提及了「拍電影」這件事所需付出的大量人生代價,不論是青春、金錢、家庭生活、甚或是生命。只不過《海海人生》發生地點是在汪洋中的一條船,而《青春倒退嚕》的故事則是在世界首都紐約上演,在最原始與最文明的環境裡面,諾亞波拜克照樣都能講出他的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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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波拜克的上一部電影是《紐約哈哈哈》,其被比喻為新世代《曼哈頓》,很多人認為他會是老紐約客伍迪艾倫的接班人,尤其兩個人電影裡所流露而出屬於知識份子才會講的冷笑話氛圍,以自嘲語彙幽默地講著殘酷的人生,再加上諾亞波拜克和伍迪艾倫都是出身於紐約布魯克林區的猶太人,地靈人傑雙重保證,使得伍迪艾倫尚且還沒有要下班,諾亞波拜克不用接班也能開始上班了。

身為後輩、前輩經典作品珠玉在前,在消化吸收之後如何講出自己的語言?私以為,諾亞的新片《青春倒退嚕》做了絕佳的練習與示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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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倒退嚕》講述了老電影人和年輕世代電影導演相處的格格不入、兩者創作理念之間的差異呈現,用很多有趣的觀點列舉而出。尤其透過主角對於同為紀錄片導演的丈人互動,隱約可以感覺出或許當初主角對於丈人的威脅感,與現在年輕人對主角的威脅感並沒有不同,唯一不同的,是他們老了,而江山代有人才出。至於老人永遠看不慣年輕人的「道德喪失」一事,或許根本也沒那麼嚴重?那可能只是安逸沈溺在某種常態的習慣使然,讓老靈魂對新浪潮拍打過來感覺到不適應,僅此而已。一如《青春倒退嚕》片頭所援引現代劇場祖師爺易卜生的劇作內容『For I have been so lonely here. I have been gazing so helplessly at it all. [In a lower voice.] I must tell you—I have begun to be afraid of the younger generation.』但即便後生可畏,長輩還是得開門、讓年輕人進來。畢竟誰人沒有過While We’re Young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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