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少女夢》:芭蕾.少女.夢。
「妳是很多人的榜樣。」父親。
「我不想成為榜樣,我只想當個女人。」拉娜。
拉娜即將年滿16歲,出身單親家庭的她,與父親和年幼弟弟相依為命;青春期的拉娜有幾件事煩心著:她喜歡芭蕾舞,然而太晚起步訓練足尖動作,令她吃足苦頭,腳踝強健度不如同齡同學;她想談戀愛,卻不敢在人前展現自己的身體;她的心理狀態是個女生,生理狀態卻是男生,拉娜接受賀爾蒙療程,為日後的變性手術做好準備......
比利時導演Lukas Dhont的首部劇情長片《芭蕾少女夢》很令人驚艷;電影令我想起去年看過的《不思議女人》,不同於《不思議女人》讓觀眾看見無所不在的歧視對女主角生活的影響,《芭蕾少女夢》將旁人眼光的歧視給減至最低,無論是校方對拉娜的態度或同學與拉娜的互動或是父親與弟弟對拉娜的關心等,都讓我們看到拉娜受到的阻力並不算大,某方面來說,她的處境算是「幸運」的;然而,幸與不幸,是我們看待一個人的方式,卻未必符合當事人的想像。
拉娜的困境來自她的肉體,無論她心理如何認定自己是個女生,在群體社會眼中的她,依舊有著些許的不同,當男孩和女孩都可以很確切地接受自己的性別(族群)時,拉娜內心依然有道難以跨越的鴻溝,她的生殖器始終會成為她在人際交往過程中,一個必然存在的「變數」,因此,拉娜不敢在女同學面前換裝,也不敢在喜歡的男生面前裸露身體,對她來說,那付軀殼並不完美,而她最大的悲傷是甩脫不了肉體帶來的種種問題;在沒有完成變性手術之前,拉娜永遠只能是「他者」,介於兩性之間,不被任一方全然的接受,一如老師在課堂上問女同學會不會對拉娜共用女生更衣室感到彆扭,或是女同學要求觀看拉娜「身體」的暴力等。
《芭蕾少女夢》最動人的書寫,不在社會如何接受拉娜是誰,而是拉娜如何看待自我,要想不顧他人目光並接受自身的「異」,並非是件容易達成的目標;電影裡,拉娜與人始終保持一份距離,人們問她好不好時,她永遠回以燦爛笑容說:「我很好。」,拉娜為何不敢坦然承認自己的脆弱,為何總是故作堅強?也許對拉娜來說,他人無時不刻的關心與擔心,就是一項負擔,並且再次確定了她的「與眾不同」。
《芭蕾少女夢》一邊寫拉娜練習芭蕾舞的辛苦,一邊看她接受賀爾蒙療程,做好變性手術的前置準備;無論是用足尖跳舞或是擁有一副夢想中的身體(變性手術),其實都違反人類身體的常態,拉娜的辛苦並非只要咬牙撐過肉體傷害,她還得突破極限,但,人一定可以勝天(自然法則)嗎?太晚起步的芭蕾舞訓練課程,使得拉娜的腳踝難以承受她的體重;而飽受內心煎熬的她(急於想要成為她心目中的「正常」人),導致身體健康狀況日漸下滑,又讓她的變性手術產生變數;《芭蕾少女夢》讓觀眾看到拉娜為能圓夢付出的努力,以及執著帶來的風險。
(底下會提及關鍵劇情,請斟酌閱讀)
《芭蕾少女夢》後段看得我內心不斷高聲吶喊:「不要做傻事啊,孩子!」,拉娜不顧他人反對自行切除生殖器一幕(呼應到開場她自行穿耳洞一幕),令我想起《真愛旅程》女主角艾波的墮胎畫面;兩部影片的主角都想要追求她們的理想人生,但要成就理想人生的代價有時高得令人咋舌;然而,怎樣的人生才值得?拉娜與艾波的自殘是可以被接受的嗎?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我想,對拉娜和艾波來說,在那個當下,她們心中只有一個答案(超乎生死),對她們來說,無法活在理想狀態中的自己,只是一種慢性死亡;所以她們放手一搏,只為成就更好的自己(這樣的心情也能和《黑天鵝》和《進擊的鼓手》等片對照觀賞)。
幸運的是,拉娜逃過了死劫,我很喜歡她在醫院醒轉後,看著窗戶倒影中的自己,真實拉娜映照出虛像拉娜,想來,我們與自己的關係,都像是在看鏡中倒影,理想與現實之間,存在一份曖昧一道界線,大部分的人只能在線的一頭想像著另一種人生的可能性,少部分的人才有勇氣跨越那道再也無法逆轉的線。
《芭蕾少女夢》是一部真摯勇敢的作品,或許對部分觀眾來說,影片敘事有點偏緩,但我喜歡電影的緩,喜歡拉娜看待世界時,帶有著的格格不入與距離感的羨慕與哀愁;飾演拉娜的Victor Polster,她的銀幕氣質會讓我想起珍妮佛嘉納(Jennifer Anne Garner)和潔西卡雀絲坦(Jessica Chastain),我欣賞Victor Polster勇於在鏡頭前展現身體,並將拉娜的心境變化詮釋地細緻動人,演出令人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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