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力女超人1984─世界很美麗,希望你別討厭它
神力女超人1984(Wonder Woman 1984)(有雷):
電影已經上映了一段時間,我想我們可先審視一下這片的客觀評價:爛番茄不斷下探,現在已經進入了不及格的窘境,顯然還會繼續往下掉;IMDb僅有5.5分,是目前DCEU(這個東西還在嗎?)的最低分,比《自殺突擊隊》還低、比《正義聯盟》還丟臉。
如果我們撇開票房表現,我們不妨這麼說:這是一部失敗的電影,顯然貢獻了電影票的觀眾並沒有給這部電影好臉色看。
但它是一部爛片嗎?這片從根本的內容以及架構來講,它確實是超級英雄電影中的一個異數,它是那種「跟你想像中不一樣」、「你沒想到它會這樣拍」的電影,我完全可以理解這部電影兩極化的評論、我也知道為什麼有人會不喜歡它。
但老實說我其實沒料到觀眾對於這片的反感會有這麼嚴重,因為我打從心底愛這部電影,《神力女超人1984》不但是我2020年看的電影中最愛的前幾名、它甚至是我心目中最能代表2020年的電影之一,當然,它並非原本就安排在2020年上映,但它似乎生來就要在這一年上映:我們都知道2020年爛透了,而這片的檔期變更無心插柳得為這一年下了一個最好的註腳:我們可以對於這一年的糟糕大聲怒罵控訴、可以對這個世界比起中指,但我們也可以選擇在這個最艱難的時節陪伴並擁抱那些我們珍愛的人事物,一如狄更斯在《雙城記》的開頭所說的:「這是最美好的時代,也是最黑暗的時代。」
黑暗與美好本就是一體兩面,沒有彼此的相互映照,黑暗或是美好本身便會失去意義。
這部電影當然是一部超級英雄電影:它有全球性的重大危機、有面對全新挑戰的英雄主角、它有一些奇觀場面,還有一些大型的動作戲,一般觀眾期待在一部超級英雄電影裡面看到的元素,這部電影都有提供。
但問題在於,有提供,未必代表觀眾能夠從這些元素中獲得滿足,這是這部電影最大的一個致命傷,我即便喜歡,我也很難在這點上為它護航:它的確有些動作場面,或大或小,我不會說難看,但精采程度明顯還無法光靠這幾段動作戲就把這部電影撐起來,尤其我看完之後回頭再看了一次第一集,這兩集的動作戲水準確實差了一大截,就算這集並沒有打算把焦點擺在動作戲上,也並不代表動作戲的部份可以隨便拍,這點這部電影責無旁貸。跟大家一樣,我確實也懷念著當年那個被毀滅日打飛後露出一個「終於遇到能打的對手了」的滿意笑容的那個狂野、好戰而性感的黛安娜。
但其實我一直不喜歡把電影框架在某一種類型當中,或者說我們不該限制某種特定類型的電影必須要有什麼東西、必須怎麼拍,我們如果把這部電影視為一部愛情童話,那麼這部電影不只是很好,它甚至比想像中得還好。
我原本並不看好,甚至先入為主地討厭這片把史蒂夫找回來這件事情,把上集領便的重要角色找回來很少會是一件好事,最近的例子是《金牌特務二》。我是說,就算那部電影再好看、那個角色表現的有多精彩,讓他復活這件事情本質上糟蹋了上一集,我們回頭看上一集便會覺得那個角色的犧牲失去了意義與重量。
但這片對於史帝夫的回歸卻處理得比我想像中得還要優秀,劇組很清楚地知道他們要透過這個角色達成的目的是什麼,並不是要賣明星、不是要賣情懷、也不是需要一個噱頭來宣傳,這個角色是來讓黛安娜再度成長,並且讓她真正地學會犧牲與放下的。
我很喜歡這兩個角色之間真摯而自然的甜美,蓋兒賈朵的演技從來不是極好,但她跟克里斯潘恩之間的化學反應以及火花卻是絕佳,克里斯潘恩眼神中那一抹溫柔的而美麗湛藍撐起了這部電影的情感與美好,而他的回歸不只彌補遺憾,卻也再度留下遺憾,但這次或許比起上次更好一點,上一集黛安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史帝夫在空中劇烈的火焰當中喪生,這次他們卻可以一起沐浴在璀璨的煙火之中,而那時在星空中閃爍的煙火似乎卻也暗示了這段感情的必然:絕美,卻也短暫。
但他們仍然享受了一段他們應得卻不該有的人生體驗,這或許對他們而言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幸福。而且,至少這一次,他們有個機會好好說再見,他們再次訣別那一幕,是整部電影最令人心碎的一段,我很喜歡派蒂珍金斯在這段所選擇的詮釋手法:輕輕放下,卻也重如鴻毛。
「你不必跟我說再見,我早已離開」
我們再講回這部電影的負評部份,有些聲音抱怨這部電影太過強調女權,但我們看過了不少真正過度強調女權的電影,這片主角是個強悍的女性,它確實也拍出了一些社會上女性會遇到的困境─但並沒有很深入─蓋兒還是很美,演出豹女的克莉絲汀薇格更是我的愛,這片讓我們看到了她性感狂放的一面,光這點我就願意以腦粉的身分給個好評。
然而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這片寫得最好的角色其實都是男性,並沒有為了彰顯女力而貶低男性,上面已經提到的克里斯潘恩不說,演出麥斯威爾的佩德羅帕斯卡為這部電影貢獻出了全片最強演技,甚至可以說這角色是他進入好萊塢主流商業電影圈後最棒的角色:角色立體、情緒層次豐富,他並不是個典型的邪惡反派,他更像是個有著龐大野心卻總是失敗的凡人─就像我們多數人─我很喜歡他跟他兒子的幾場互動,他終究只是想證明自己能夠成就偉大,我們最後也在他身上看到了身為一個父親的偉大,我一直覺得他的故事線其實很感人,最後跟兒子的那段對話雖然有點老梗,但我確實還是在電影院當下的情緒渲染之下哭了出來。
「我愛你不是因為你很偉大,我愛你是因為你是我爸爸。」
還有讓人不喜歡這片的理由之中最大的一個,我想就是許多人抱怨這部電影在說教,能夠理解,沒有人喜歡看個電影還要被教育,如果我進場看部電影,卻發現電影擺出一副「我是在教育你,你可不要不聽啊」的嘴臉以及一副「你們欠教育」的高姿態的話,我會很不爽,不管我這個人受不受教,憑什麼輪得到你來教育我?
不過我始終認為這片並沒有到說教這麼嚴重,當然結局它的反套路確實可能讓人不滿意,我們總會期待在英雄電影的最後來場驚天動地的對決,但無論是黛安娜的黃金戰衣或是豹女都雷聲大雨點小,最後靠嘴遁收掉大魔王,難免讓人有些不滿。
不過她最後講的那段話其實我不覺得是在教育觀眾什麼事情,那段的幾個分鏡甚至讓人感覺好像突破第四道牆、直接跟觀眾對話了,但並非在跟觀眾說教,它更像是一個寓言故事、像一個歌頌愛與和平的童話故事,它在提醒觀眾一件事情:雖然這一年真的很爛,但這個世界依然很美麗,請你不要討厭它。
最後黛安娜走在大街上,望著街上紛飛的大雪以及融洽的人們,不斷說著這個世界好美,這不正是我們在2020結束前需要的奇蹟嗎?
就許多方面來講,這部電影都天真過了頭:它過度浪漫、也過度樂觀。但就在這個時間點,我們需要像這樣子的天真,我們需要像這樣子的電影。對我來說是這片是後勁強到看完後想到還會想哭的那種。認真覺得它在思維的格局上強過第一集,甚至比多數的超英電影都要強。
你或許會想問,一昧地歌頌愛與和平難道就能改變這個世界嗎?
當然不能,而我想導演也不是想給出一個解答,只是在電影中置入她的想法,這沒問題,一個創作如果沒有任何意識形態,太過於中立也不會好看,但解決現實世界的問題本來就不是電影的責任,電影能夠提出一個可能性、一個疑問、一個觀點就很好了,不用改變這個世界,能夠啟發人就好。
那個被啟發的人才是有可能改變世界的。
我一直非常喜歡日本小說家乙一在《形似小貓的幸福》這篇短篇小說中寫下的一段文字,我至今讀到它都仍會被觸動心靈,我想用這段話來為這篇文章、這部電影作結,希望你們也都能喜歡這部電影:
「我依然喜歡這個世界,並且無可救藥地熱愛著它,所以請你不要憎恨這個世界。我想在這裡向你說,你有一張表情美麗的臉。你是這個無限美麗的世界的一部分,你不就是我衷心喜歡的人、事、物之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