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台北電影節】行動代號:孫中山
文|Ron 導演:易智言
革命! 奮鬥! 救青春!
這個世代紛亂,有人選擇維持現況,有人選擇視而不見,有人選擇改變窠臼。在經過了太陽花學運後,更多人挺身出來捍衛自己心中的聲音,無論是支持或反對。看似有了變化的改變,感覺更往理想靠近了,但呈現在電視抑或報章雜誌臉書的資訊,卻只是社會中的一部份,被部分人認為是重要且應要探討關注的一部份。扣除到上述這些,社會依然存在著想改變卻是困難重重,不是說改就能立即有變化的社會現實面,它牽涉到家庭、階層、甚至整個環境下所塑造出來的產物。導演易智言在十二年前的《藍色大門》,那時尚未開放的「純樸民情」,藉由影片探討所謂的性取向,但導演並未一針見血而是以高中生的情愫去柔化敏感話題,讓我們在回味高中生們的青春喜悅外從中了解受到避諱且存在社會上的議題。而過了十年後,相較於以前,多數人已更曉得性別認同是什麼,也更懂得接納,導演一點的提醒,隨著時間的流動,社會一波接一波掀起了革命波浪,社會運動的努力下促使正確知識的傳佈。而這次,易智言導演第二部劇情長片《行動代號:孫中山》,更是不放棄探討老是存在大腸內的陳年宿便,透過詼諧喜劇方式表達社會依然存有窮人愈窮循環的現況。這部分是最讓人所忽視的,我們能看到這部片(特映會例外啦),代表還是有些經濟基礎,除非你是被貼隱形標籤被列為下層階級,遇到的人們包含自己都是為了錢煩惱,煩惱下一餐的著落,生存的價值在於錢。社會上去除掉司空見慣的街友,仍然有許多我們看不到的金錢奴隸:比街友更好一點的窮人家庭。
革命:為生活而戰!
國父孫中山的十一次革命是為了推翻滿清,而片中阿左(詹懷雲 飾)和小天(魏漢鼎 飾)兩派人馬的「革命」是為了繳交班費及畢業旅行費。同樣都是革命,理想卻是大相逕庭,阿左和小天,需要繳錢而有了偷銅像的計畫,一旦實行成功,便不需整天為金錢憂愁,而計畫的背後卻是隱藏了許多貧窮人辛酸的小故事集。我們最常在一百元紙鈔看到的國父,它不僅是緬懷先烈的表徵,更是窮人的希望之光。在電影裡,銅像被偷之前,導演用很長的時間去敘述整個計畫過程,看似冗長沒有重點的劇情,其實是為了偷銅像的「目的」而鋪陳,而這一連串鋪陳下來,雖然用了詼諧的元素包裝,卻是大辣辣地呈現窮人的處境。從一開始的選面具錙銖必較,到阿左和小天在捷運上比較誰最窮最有資格拿銅像,甚至互相到對方家炫耀家裡多窮,因為我比較窮所以銅像是我的,這種炫耀,已經不在乎面子了,依據馬斯洛需求理論,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都尚未獲得滿足,吃不飽,住得簡陋,都已成了習慣不在意別人眼光的模式,更何況論及被人肯定的尊重需求呢。『我家最厲害,我家最窮』,這句話從小天的口中說出,真是對社會超級大的諷刺,應該講求全體經濟進步的繁榮,殊不知它只符合部分的菁英的理想狀態或者給了交代的表面數據。而這場由阿左和小天率領的「革命」,就是要告訴我們目前台灣社會的現狀,若不加以重視,會愈來愈嚴重,惡性循環的狀況下,原本金字塔結構底下將會拓寬演變成名產鴨掌,打開腳蹼皆窮人。
奮鬥:為希望而戰!
高中生的熱血青春,居然是偷銅像的過程?先不論及其爭議性,大家懷抱著希望能把銅像換成一疊疊鈔票,繳了班費還有剩,那種散發出燦爛笑容的憧憬,更加速他們的堅定目標。從一開始阿左的模擬計畫,思考的相當周全,連工具也都準備齊全,就是為了能夠成功,國父有十一次,他們只能一次定輸贏,因為這關係到他們的生活。阿左在與其他三位同學講述計畫內容時,總是避開人群,轉移陣地,直到戴上面具才是真正的勇敢直前。「面具」,我認為它是在電影裡給了這群學生安全感的依偎,因為有了面具的偽裝,我們可暫時拋掉心中存在踟躕不定為錢煩惱而去行動的疑慮。若更深層的意思,我覺得它是掩飾窮人被人看不起的象徵,因為太窮了,多麼棒的計畫,擔心被人聽到後那希望的燭光會被不認同的人所捻熄。因此,一開始的迴避路人到所有人一致的戴起少女戰士面具,大家都一樣了,管它什麼階級,不擔憂他人看法,全心全力為希望而戰。他們沒有多大的目標去學大人應該做的事,那奮力一搏無非是希冀在往後的生活能得到舒緩與慰藉,不再天天被提醒什麼費用沒繳,不再擔心家裡又要劬勞掙錢撐過一天又一天,那是生活安逸的人們不容易體會與察覺的,那是不為金錢煩惱的人們難以想像的。看完影片後,我相信他們要的只是一個不被金錢採得死死而痛苦活著的世界,這部分不需要過度解讀,只需要放下自己的驕傲、成就與優越感,用同理心去感受這群學生的思維,站在和他們一樣的高度去看這世界,而不是口頭說出好可憐或者給予鼓勵的話,這反倒是是一種同情。我覺得這部影片導演要我們體會何謂同理心,雖然實質上我們無法有效去改變窮人現狀,至少藉由影片中去明白何謂人的價值,不是依據金錢去衡量貴賤,在世態炎涼的社會灌注更多溫暖的關心,當我們有更多資源與能力時,再付出多一點力量的膳食纖維,一點一點的累積,慢慢去改變去推動這堆積已久的發臭宿便。
救青春:為未來而戰!
要探討為什麼他們要偷銅像,我先把時間往前推移到阿左與小天的原生家庭。依影片的資訊,阿左在和藹阿嬤的養育下,個性上顯得善解人意,因此每當看到小天有困難時,不論是加入計畫篇或者追不到卡車篇,心就軟了下來,儘管他也需要這筆錢;小天,在父親威嚴打罵的體制下,防衛心更為顯著,甚至有一種不服輸的意志,這培養了他個性衝動的獨立自主,不論是加入計畫篇抑或搶奪掉在路中間的銅像篇,特別堅持,一有機會就決不放過。而在他們兩位主角們的互動,似乎存在著《藍色大們》的影子,兩部主角們很喜歡喊「喂」,也特別一直重複某句話,雖然聽起來有種無俚頭的表達方式,但仔細想想卻是富含深意。阿左在捷運上跳針般的『我沒有想偷』看似說反話,似乎像是無奈的平靜吶喊,如果不愁吃穿,何必絞盡腦汁去偷銅像,就是因為敵不過現實,迫使做出本來從未想過的荒唐事;『你要加入我們嗎』反倒是有種在同病相憐的氣氛下想要與小天分享計畫成功後的甜美果實,不僅自己的煩惱解決了,小天的也解決了,皆大歡喜,不必再相互比較誰比較窮。此外,在搬運銅像的過程中,導演特別將銅像移動的表現畫面顯得生動有趣,銅像隨著夜晚光影的呈現彷彿也加入了兩隊人馬的行列,一步步往校門口移動,更像是國父的帶領下,革命已開始,所有帶著美少女戰士面具的同學瞬間變身為護衛國父的勇敢士兵,託付著金錢壓力,只許成功,不准失敗的精神。有人說窮人家是因為不夠努力而產生不出息的責任態度,我覺得有部分是,但不能全部否定,阿左的阿嬤做花一支五毛錢,試問夜以繼日不睡覺工作能掙多少錢?別理直氣壯反駁這只存在於電影劇情裡,真實生活確實有許多家庭就是依這類的模式而產生付出與報酬成反比的狀況,他們也很努力,但得必須更努力才能脫離苟延殘喘的生活。因此,表面上是繳交學校費用的奮鬥,但更深遠的意義是脫離貧窮。在影片後半段寫悔過書篇,八人要寫三千字心得,因不符合老師規定而要求其「從頭寫起」,遂有了大家比較誰何時開始窮困,連阿爸阿公從哪裡窮都搬出來,看似小鬼頭的天真嬉鬧,在字句中聽起來卻是格外心酸。『你們再怎麼吵,什麼阿公的阿公,連兒子的兒子那注定窮斃了』,那未來的希望是多麼渺茫,似乎被宣告終其一生注定貧窮,像是枷鎖,套在脖上,拴在腳上,我們能有未來嗎?就是因為對未來存有盼望,『我知道我們兒子的兒子,不能窮斃了』。影片不是鼓勵窮者自甘墮落,而是認清現實後,就算付出很大的努力卻只得到一點收穫,也要珍惜這份屬於自己努力而來的成果,或許成就不了什麼大事,至少有著擺脫困境的決心,而希望,總是站在遠方等你到來。
當銅像事件被記者報導時,生教組長表示「他們知道了」。這延伸出兩大現存台灣的詬病,這實在是太諷刺了,記者的片面報導,部分人不加思索就認定這是一場惡作劇,真實情況為何,沒多少人想認真往下思考,好比某捷運事件;學校教職人員的官方回應,看電視新聞後似乎特別孰悉,一種圓融進退合宜的方式,不得罪某方卻是沒有說到重點。他們知道了,知道如何寫一篇完美的悔過書?錯,在這場搶奪國父銅像的行動中,我覺得他們更懂得團結合作,更懂得看清現實,最重要的,是要在不堪的環境下擁有樂觀的態度。雖然革命失敗了,換不到錢了,至少選擇打工的方法去取得也行。當銅像運走時他們集聚在天橋上歡呼大叫,像是釋放沉重的壓力情緒或者不服輸的精神態度表達,銅像走了,錢也走了,但不代表希望也走了,這世代窮,但不能讓下一世代依然惡性循環的堅定意志,因為我們知道:「我們兒子的兒子,不能窮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