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電影節《電影狂》:電影的美麗與哀愁。
台北電影節國際青年導演競賽作品《明年我還愛你嗎》裡有一幕戲,男女主角窩在床上看電影,男主角向女主角抱怨她選的電影又悶又難看,這部被打槍的影片正是波蘭導演奇士勞斯基導演的作品。
電影映後座談上,有觀眾問女演員Nadya Lumpova:「你們在電影中看了哪部奇士勞斯基作品?」,Nadya Lumpova說她忘了片名,只記得影片的手法奇特、有點難以親近云云。
看完《電影狂》後,蠻想幫奇士勞斯基導演辯護一下,建議不熟悉導演作品的朋友,別從名氣響亮的《紅藍白三部曲》或《雙面薇若妮卡》入門,這幾部影片的確有點難以消化(但《雙面薇若妮卡》好看死了!),不妨先從導演的《十誡》系列或《電影狂》下手,就不會出現難以下嚥或霧沙沙的觀感了。
奇士勞斯基導演的《電影狂》敘述年滿30的菲利蒲剛當上爸爸,他花了兩個月薪水買了台攝影機,準備記錄女兒的成長過程;公司大老闆得知菲利蒲有攝影機後,表示公司會出錢買底片,請他幫忙拍攝公司25週年慶活動;菲利蒲接下拍攝工作,電影魂大爆發,剛開始只是簡單記錄週年慶花絮,接著關注起高階主管的祕密集會及底層群眾的生活點滴,菲利蒲透過影像揭露社會灰暗面的行徑很快引起公司高層注意與不滿,對他多所打壓與警告,就連妻子伊卡都對菲利蒲的轉變感到不滿,她對丈夫說:「我要一個安穩的生活,而你給不起!」.....。
《電影狂》從伊卡的夢境揭開序幕,一隻雀鷹從空中飛下,以利爪和喙攻擊雞群,伊卡尖叫著醒來,嘴裡喃喃「我的老天爺啊」;菲利蒲安慰被惡夢嚇醒的妻子後,走去冰箱翻找食物吃;簡單的開場已經暗示這對夫妻心境上的差異,妻子害怕突來的災禍(或是改變)會摧毀她一心追求的穩定,而菲利蒲則對原有生活感到「不滿足」,總想要更多,他的不滿足或可回溯至其孤兒身分,內心揮不去對「匱乏」的擔憂,總想要的多更多,一如菲利蒲渴望作品可以獲得專業人士認同、期待受到美麗女性青睞、冀望自己的聲音(對政治、生活的看法)可以被聽見被重視....;一個不想改變的人和一個亟欲改變的人生活在一起,行進的方向不同,看出去的風景自然不同,而愛情/婚姻關係也就長時間拉扯下,變得疲乏欠缺彈性。
《電影狂》讓影迷們看見電影的美麗與哀愁。
美麗,是影像凝結時光的偉大,一如菲利蒲好友皮特在母親過世後,藉由菲利蒲的影片再次看見母親的熟悉身影,他忍不住感嘆說:「已經過世的人依然存在膠卷中,真美。」;或者菲利浦以一名在公司服務超過25年的同事(侏儒)為記錄對象,拍了一部名為《工人》的短片,公司老闆問菲利蒲為何要以這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當主角,菲利蒲回答:「因為他工作起來比別人更辛苦。」;一部電影可以是一個導演看世界的方式,透過影像的力量,讓更多人關心與注意到社會各個階層不同的生活苦樂。
然而電影(創作)也有哀愁,菲利蒲剛接下工作時,老闆對他說:「隨你拍!」,等到影片拍出來後,又被老闆打槍,並遭到大幅修改,菲利蒲老闆跟他說:「導演是一種服務業」,拍電影(創作),總會有來自金援單位的壓力、來自觀眾的壓力、來自片商的壓力;創作,當真自由?
《電影狂》有場戲觀來格外令人感慨,老闆帶菲利蒲去郊外走走,老闆站在一個土丘上意有所指的說:「你看萬事看似平凡,但很美麗」,他指著眼前美景說:「有些公眾事物不一定能曝光,你的出身太灰暗,不要老拍些陰鬱題材,你要拍人與人相愛的生活才是。」(暗示菲利蒲不要挖公司或城市或國家的瘡疤),菲利蒲看著眼前的自然景緻嘆道:「唉,大自然的一切就能攤在陽光下。」(暗指「人/老闆/團體」隱藏自身貪婪的卑劣)。
我不清楚《電影狂》有多少奇士勞斯基導演的個人真實經歷與情感在內,但透過這部影片,我們看到身而為人的矛盾,看到一個創作者真實剖析自己內心世界的誠實(可能熱血、有理想,也可能為達成某些目的而變得冷血、妥協),也看到導演對生活的批評與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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