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你相信一生一世的愛嗎?

《一生一世》  

你相信一生一世的愛嗎?周慕雲曾揶揄似地說:「哪來那麼多的一生一世?」人在一生中愛過的絕對不只有一個人,倘若每次都是一生一世,那需要花上幾輩子的時間來愛?然而中國導演鄒佡卻相信一生一世,理由很簡單,她認為「瞬間等於永恆」,因此「只要真心地去愛過,那就是一生一世,不管你是不是和這個人在一起」。鄒佡在自編自導的電影《一生一世》中闡述的即是這個概念。

趙永遠(謝霆鋒飾)和安然(高圓圓飾)兩人的相識要從1982年說起。那年安然因母親過世而轉學,出身中產階級家庭的她總是衣著光鮮、外表清純可人,因此成為一票調皮的小男生們注目的對象,永遠也是其中之一。然而,不像其他人或捉弄安然,或直接寫情書表愛意,永遠表達關注的方式十分不同,他只是默默跟在安然身後。「從這天起,永遠就一直跟著我。」安然理所當然注意到這個雙頰帶有凍瘡、衣著破舊的「小野人」。兩人的關係微妙,不見太多互動與交流,卻總是適時地關懷對方、為對方付出。直到有一天,永遠突然消失,安然才驚覺自己「已經習慣他不遠不近的腳步聲」。

成長背景大相逕庭的兩人到底是如何產生情愫?導演在片中並未明確點出,僅藉由時間的推移來堆疊他們之間的愛情。乍看之下,這份愛來得突然也莫名,但正如同哈洛德.柯依瑟爾(Harald Koisser)和歐依根.舒拉克(Eugen Maria Schulak)在《愛、欲望、出軌的哲學》(Wenn Eros Uns Den Kopf Verdreht,2005)所述:「我們想要找出愛情的因果關係,但是愛情卻無法如此去解釋,因此,愛情必須不斷自圓其說,為自己解釋。」愛情從來沒有道理可言,它既不是數學,亦非化學,無法以理性去看待;倘若要說,我想導演對兩人的不斷鋪陳就是最好的說明。

如若愛情不能理性看待,那麼一生一世顯然也是如此。片中除了台詞的編寫容易令人誤以為在閱讀瓊瑤文藝小說之外,還有太多矯情做作的刻畫手痕足以讓人詬病,譬如兩人在巨型「LOVE」街頭藝術裝置前熱烈擁抱一幕就顯得刻意,彷彿害怕觀眾感受不到他們的愛,遂以「LOVE」大剌剌地攤在觀眾眼前。鄒佡明顯不懂留白的藝術,抑或只是低估了觀眾的感受力,當故事說得太滿、表達過份清晰時,讓人能反覆斟酌的韻味便蕩然無存。

大概是受到監製張一白的影響,如同夜‧上海(The Longest Night in Shanghai,2007)以上海的城市景色襯托趙薇和本木雅弘的異國戀,一生一世》同樣利用城市來說故事。北京和紐約,一東一西的兩大都會是鄒佡取材的對象,她從兩個層面來運用。首先是較為表層的符號象徵,好比「LOVE」映襯永遠和安然的愛一樣,中央公園(Central Park鑲有鐵牌的長椅和布魯克林大橋(Brooklyn Bridge的愛之鎖也起到相同的作用。這些元素的應用讓電影成了一幅都市風情畫,更柔化了紐約這座摩天大樓櫛比鱗次的國際金融商業重鎮,為其增添不少迷人的浪漫氣息。

不過,我更感興趣的是鄒佡將城市的變與情的不變並陳對比。一生一世的故事時間前後橫跨30多年,這段時間對地球的歷史而言或許不足為道,但已足夠為世界帶來滄海桑田般的劇烈變化。從唐山大地震開始,到香港回歸、黛安娜王妃車禍過世,以至911事件,經過鄒佡的逐一列舉這才驚覺:原來短短的幾十年已足夠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尤其是片末的公車廣播,更點出國際情勢的移轉,美國早就不是唯一可以讓人造夢的國度。這些變化看似巨大,一般市井小民卻不一定會有太多感觸,於是鄒佡再從生活週遭著手,藉由公車站牌樣式的改變象徵時間的流逝,同時暗示永遠和安然的人事已非。

如果世界時時在改變,那麼情呢?永遠和安然歷經多次分分合合,兩人的命運也產生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永遠事業有成,是國際企業的老闆,安然努力多年卻始終無法熬出頭,依然在社會底層浮沉。兩人的境遇互換,永遠已不再是過去那個「小野人」,可是他認為自己沒變,因為對安然的那份情依然存在,是故變的只是外在,心沒變。有趣的是,安然以「回不去了」回應,她在早先亦曾說過:「我不知道怎麼面對我們之間的微妙變化。」這兩句話不正應驗了情也是會變的嗎?難道永遠和安然的認知產生矛盾嗎?我不認為。變,可以有很多種形式,人的聚散離合是變、生老病死是變,而情的濃淡增減當然也是一種變。由此可見,至少在情之上,變與不變僅一線之隔。永遠認為的不變指的是本質,是他愛安然的事實;安然認為的變,參雜許多外在因素,使得她即使一樣愛著永遠,這份愛卻已染上一些雜質,不再清澈、透明。

相較之下,比起安然,永遠顯然是活在愛情童話之中的人。他可以一輩子跟在安然身後,宛如天使般守護她,甚至為了成就她的留學夢,不惜冒著生命危險賺錢。如果說愛是以利他為基礎,無私的奉獻,那永遠即為最佳寫照。鄒佡創造出像永遠這樣長得帥、身材好,又時時刻刻為對方著想,完美到讓人不禁懷疑,現實世界中真的有這樣的人嗎?其實我們根本不必計較這個問題,因為在這個什麼都快速變化的年代,鄒佡只不過是想喚起我們對感情的重視。「我相信每一個人一輩子不會只談一場戀愛,每一個人都會經歷很多段感情,但是不管怎麼樣,總有一種感情是會在你心裡是非常深刻、是在你的記憶裡是珍藏一輩子的。」鄒佡如是說。


參考資料
哈洛德.柯依瑟爾、歐依根.舒拉克著 張存華譯(2007)《愛、欲望、出軌的哲學》台北市:商周

【電影資料】
中文片名:一生一世
英文片名:BUT ALWAYS
導演:鄒佡(Snow Zou)
出品國:China
發行商:華映(台灣)
影片年份:2014

色彩:Color
片長:106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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