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病》:零碎雜亂的感想。
看完《靈病》後,我知道自己看了啥,一則「都市傳說 Urban Legend」,「美麗」女孩潔依與新認識的「帥氣」男孩修格發生性關係,隔日,修格對潔依說:「我把它傳給妳了,妳只要找人上床即可將它往下傳,記住別待在只有一個出口的地方,請努力活下去,如果妳不幸遇害,它又會回頭找上我。」,從此以後,潔依的生活不再平凡,總是有個「東西」時刻追捕著她,精神瀕臨崩潰的潔依,在妹妹凱莉、好友雅拉、暗戀潔依的保羅、曾過有一段情的鄰居葛雷格幫助下,試圖找出真相,並努力活下去....;《靈病》令我想起美國早年恐怖電影,通過無法被解釋與克服的暴力(性行為開放的女孩,通常會慘死在某中力量之下),闡述(傳遞)保守性行為的觀念。
然而,看完《靈病》後,我也不確定自己看了什麼。
它有許多有意思的橋段,讓我沒法把這部影片視為純粹賣弄恐怖的恐怖片。可我的想法零碎又多揣測,因此這篇文章寫來也就零碎與多所揣測,抱歉啊。
其一,女主角潔依首次出現在銀幕上,她正在屋後的泳池內游泳,此時手上爬了一隻螞蟻,潔依看一眼螞蟻後,將手臂沉入水中,螞蟻在水面上載浮載沉;螞蟻知道是誰奪去牠的性命嗎?牠有反抗的能力嗎?還是只能聽天由命,接受一個遠大於牠的存在體,完全不將牠的生死放在眼底的殘忍?回看電影裡,緊追著潔依與受害者不放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電影沒有解釋「它」的由來,也似乎無需解釋,因為「它」的存在正是彰顯潔依(受害者)的渺小與無能為力(一如水面上的螞蟻),意在諷刺「只要努力就能出頭天」的夢碎。
其二,《靈病》充滿女性焦慮。
影片開場,一名女孩從家中奪門而出,接著她開車一路逃向海邊,女孩打了通電話給家人說她深感抱歉云云,隔天早上,女孩被發現陳屍在沙灘上,肢體有著奇異扭曲;接著,電影從受難女孩轉向潔依(下一個受害者,類型片公式),潔依前往泳池游泳時,圍牆外站著兩名男孩躲在圍籬後方偷看她游泳、而保羅面對潔依或是葛雷格面對雅拉,也都表現出他們對女體的著迷,女性在影片中是被觀看/偷窺的角色,慾望的投射,「性慾/佔有慾」(男性對女性)無時不刻存在電影中;讓我覺得有意思的是,無論是電影開場的受難女孩或是潔依,當她們看見尾隨在後的「東西」時,她們都選擇噤聲,不敢告訴父母親真相,潔依的解釋是:「他們(父母親)會認為我瘋了。」,但真正讓潔依不敢將自身遭遇告訴長輩的主因,是否在暗示(控訴)女性遭受某種程度的暴力時(家暴/強暴),社會依然對她們投以歧視眼光:「因為妳們穿的太性感、長得太漂亮,才會勾引男性的覬覦與侵犯」?
其三,凱莉、保羅和雅拉三人坐在門口前廊聊天,雅拉帶著嫉妒口吻說:「潔依很漂亮,每個男生都喜歡她」;雅拉的話才說完,便看到衣不蔽體的潔依被送回家,一身狼狽;美貌讓潔依惹上麻煩,卻也因為美貌讓她輕易碰見自願成為下一個受害者的男性(男性以保護者自居);美貌,到底是祝福或是詛咒?(美貌也是一種階級/成就的展示!)
其四,潔依和修格在戲院玩「交換遊戲」,潔依問他:「如果可以讓你選擇戲院裡任何一個人,你會選擇誰?又為何想要變成那個人?」,修格選了一名男孩,他說:「因為他的人生還有無限可能。」;保羅和雅拉在片中多次提及他們小時候常到潔依家玩耍與游泳,可是年紀越大,彼此關係越疏遠;是什麼拉開這群兒時玩伴的距離?是人生走向截然不同道路的必然結果?是男孩與女孩變成男人與女人後,不得不顧慮/面對的「情慾/性慾」關係?或是「漂亮」的潔依根本看不上外貌「平凡」的保羅與雅拉(階級)?
兒時的純真與簡單,隨著年紀增長,逐漸被成人世界的各種標籤(隔閡)給取代;小時候的我們常說「我長大後要做什麼什麼」,等我們真正進入社會後才發現未來的難以掌控,一如潔依與修格做完愛後,她滿足地述說自己的兒時願望,怎知她追求的「完美關係」,竟帶來如此恐怖的結果?!(我非常喜歡這一幕,實在是太殘酷與悲傷了!)
「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完全沒料到這部披著恐怖片外衣的電影,內裡竟包覆濃郁的成長苦澀;就連潔依家後院漏光水的泳池都有動人的力量,有著「再也喚不回童年/純真」的偌大感嘆!
(小提一下結局喔!)
其五,《靈病》片中,潔依一行人來到荒涼住宅區,曾經人聲鼎沸的社區因為人去樓空(經濟蕭條/人口外移)而顯得破敗,雅拉和潔依不約而同提及她們年幼時,父母親告誡她們不准前往這個街區遊玩的往事,或許是出於安全考量,卻讓我聯想起南非種族隔離政策(片中一道柵欄隔離兩個世界),而且《靈病》也確實沒有出現任何一位黑人演員,一個只有白種人存在的世界。
同樣的,《靈病》一片的父母親角色在劇中全數缺席,我們只聽見年輕孩子提及父母親(或桌面上的照片),卻從未見過他們身影(除了片頭受難女孩的父親有出現在銀幕上);如此安排到底是有意或無意?如果我們將劇中的父母角色視為「富有或中高階級」、神祕體是「貧困階級」,而遭受攻擊的年輕人是「中低收入戶」,那麼《靈病》是否在影射高階社會族群眼見中低收入與貧困階級相殘,卻選擇漠視/不聞不問,反正只要「麻煩」不要找上我就好?
接著我想起保羅駕車經過女性性工作者身旁的畫面、想起他們行經的破敗房舍(被眾人遺忘/隔離的社區)、想起電影尾聲,保羅和潔依走在陽光燦爛的社區街道,他們背後「彷彿」跟著一個擺脫不掉的陰影。
這個結局既保守(保羅終於追到心愛的潔依/真愛就在身旁/一夫一妻制)、又充滿不安與恐懼,保羅到底有無跟性工作者發生關係?是否為求生存而選擇犧牲更弱勢的人?如果他已經完成「任務」,那麼保羅和潔依內心依舊惶惶不安的主因,到底是自責與愧咎,或明白威脅仍然離他們不遠,最弱勢者一旦被消滅(社會邊緣人/遊民/性工作者),下一個受難者又會變成次等弱勢的他們(年輕一輩被歸類在次等弱勢,是否暗示年輕人的「生存」空間都被前人/富有階級給壓縮?!)。
其六,《靈病》劇情有很多未解之謎,例如靈病的最初源頭是誰、這些神祕體是過往的受害者嗎、他們被困在怎樣的空間、為何生人可以碰觸他們、電影裡保羅觀看的老電影與課堂上老師引述的故事與電影的關係為何等,儘管很多疑惑沒有解開,但我還是看得很著迷入戲,只除了保羅忽然決定引鬼入水,並用電奪走「它」的性命,嗯......保羅為何會突然覺得用電滅鬼是可行之計啊?
其七,《靈病》會是我年度推薦電影,即便我看完電影後,腦袋亂糟糟,拼圖都拼不完整;一方面很想重看一次,好把電影看的更仔細些,可一方面又不想讓自己陷入「驚驚」的情緒太久,也許日後發行DVD再來重看一次好了。
不過,我喜歡導演/編劇David Robert Mitchell的穩當敘事,氣氛營造出色,場景與構圖都有瀰漫著壓迫感與詭異氣息(全片幾乎不見血,對想要追求感官刺激的觀眾,大約會覺得不夠滿足吧);我也喜歡本片演員群自然生動的演出,尤其是飾演潔依的Maika Monroe,不安、驚慌、崩潰、愧咎等情緒變化,都有細膩詮釋。
《靈病》這張海報會讓我想起波蘭斯基導演的《失嬰記》。
其八,最後也最重要的一點,我要大讚Disasterpeace的配樂,他撰寫的音樂令我想起《大法師》,既懸疑又迷幻又音樂性強大,如果沒有Disasterpeace的音樂,電影肯定遜色許多!
想聽配樂的朋友,可以點底下連結聽完整原聲帶:http://music.disasterpeace.com/album/it-follo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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