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忍不住笑了!現代城市獨有的《遊戲時間 Play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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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代的法國,喜劇大師Tati(賈克.大地)如何演繹心目中對「現代化」的揣想?集編導演於一身,再次化身為Monsieur Hulot(胡洛先生)穿梭於巴黎的各個角落──一個現代化的未來城市,留下不合時宜卻令人發噱的身影。

 

Tati 是誰?

提起法國電影與導演,許多人知道的應是法國新浪潮代表人物如高達、楚浮等人,相較之下,賈克.大地 (Jacques Tati, 1907-1982) 並不為現今臺灣電影消費者熟知。不過,Tati 電影獨特之處真是值得一看,事實上,這名導演可是法國新浪潮興起時,作者論一派所推崇、以之為示範的導演之一呢。

Tati 的作品不多,一生僅作六部電影長片。Monsieur Hulot 是他創造並親自飾演的角色,出現在 Tati 的四部作品中。在這些電影裡,Monsieur Hulot 是個平凡到不行的中年男子,總是與環境格格不入卻神色自若,為電影故事帶來許多意想不到、讓人捧腹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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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Oncle》(My Uncle)(1959) 中的胡洛先生(Tati 飾演)。
略顯過時的菸斗、彷彿杞人憂天而隨身攜帶的雨傘、大地色系的米色大衣、七分褲管露出一節襪子、軟質鞋子,成為胡洛先生出場的固定裝扮。

 

兩天一夜的遊戲時間

延續 Tati 的一貫風格,《遊戲時間》是一段「沒有故事性的故事」。這個故事的時間是兩天一夜,由胡洛先生、一群上班族與工人、美國貴婦觀光團分別在現代花都巴黎中,度過他們的日常/非日常。

《遊戲時間》完全跟著時序進行,以非常簡單的場景單元容納眼花撩亂的場面調度及構圖。場景依序為白天的機場、銀行、展覽會,以及下班後的公寓、夜總會與一夜狂歡後的藥房,最後以女主角與觀光團的離去收尾。

於是,你也得睜大眼睛了。這個故事不會提醒你任何注意事項,樂趣請自行搜尋。但也別太擔心,再過不久你將樂到無瑕擔心「故事」這個問題。來玩吧!

 

現代化 vs 不合時宜

從電影首先出現的機場到銀行辦公室,可以看出環境(包含環境中的人物)與胡洛先生製造出的強烈對比。機場偌大的空間中人們來來往往,頂著西裝、洋裝不斷彼此對話,各有各的目的與方向。在機場裡的工作人員也各司其職,以一種去人性化的精準姿態工作著,由其像空姐們一致的走姿、站姿,簡直在伸展台上驕傲的展示一般。

機場的大空間在電影螢幕上可以被分割為細緻的前後景與左右布局,這些不同的團體、角色各自以不同的「動線」在投影幕上移動。這些直線刻劃創造出紛亂的感受與電影感,同時這些直線中也與機場的四方、工整、秩序呼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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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洛先生走進現代化的金融大樓中,似乎要與一名經理見面。但要見到這位經理卻關卡重重,老門房笨拙地操作牆上滿是按鈕的金屬面板與內部通訊,經理才西裝筆挺踏著穩定的步伐,一步一步穿越建築物內的長廊,胡洛先生、門房與觀眾則一起看著他像機器人一般走到我們面前。這個經驗在現在很多商業大樓裡都似曾相識。建築物龐大輝煌固然氣派,然而人們走在裡面的每一步因而都顯得微小,卻又渴望維持著不疾不徐的從容,因而看來充滿機械性。

被安排進入等候室的胡洛在窗明几淨、藍色調的寬敞空間中好奇地東張西望,充滿金屬、皮質與玻璃構成的各個擺設。事實上,《遊戲時間》的前半部以這些元素創造出現代化的理解與印象,龐大、冰冷、完善精準、去人性化、去個體化。憑藉這些關鍵字,我們很容易找到不同人物與現代化的關係,融入或是異化。當胡洛在等候室裡遇見另一名西裝男子時,兩人的衣著布料、顏色、坐姿形成強烈對比。更精準的說,胡洛的裝扮與顏色,和整部電影描繪的「現代化」形成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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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胡洛的不合時宜創造的對比外,「個體化」、「人性化」也是電影中強調的主題。以胡洛愛不釋手的皮椅而言,這種椅子不斷出現在電影中(企業大樓、展覽會的最新款式、現代化公寓家具),以迅速回復澎度、皮質不留痕跡為最大的特色,這種太平無事而整齊劃一的狀態,正好也是每個西裝人士臉上的表情、也是停車格上一模一樣的每部汽車展露的樣貌,更是當胡洛從二樓俯瞰商業辦公室時,每一格子裡人們忙碌工作的畫面帶來的震撼。這是一種奇異的狀態,乍見之時,足以令人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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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時間》中的現代化極致到荒唐,置身其中的胡洛先生自然是最無辜、卻最令人期待的角色。他的不合時宜讓他在電梯裡上上下下、不知所措,因為玻璃的折射將倒影錯認成真、被關在靠按鈕開啟而沒有門把的玻璃門內……胡洛先生的一天其實沒有要幹嘛,沒什麼目的性,但在這座城市裡卻永遠遭遇新的意外;不過沒有關係,因為他總是會以他的方式,回報這些意外。

這個角色對自身與環境強烈且略帶諷刺的對比總是毫無自覺,更讓人想再每次意外後,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說一聲:「老兄,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總之辛苦你了!」不合時宜可以多好笑而令人著迷?我就是忍不住笑了。

 

寓言與禮讚

搜尋相關資料後,知道導演 Tati 在拍攝《遊戲時間》中的巴黎時,使用的並不是當時的巴黎實景,而是另外搭建每個場景。這其實不令人意外,因為片中的巴黎實在是「現代化得有點超過」。無論建築物或是人物都是一種近乎神經質的狀態,也是因為如此,創造的對比才讓人頭昏眼花,仿若一場嘉年華。一場 60 年代對現代化的想像及寓言。

胡洛先生身上的自然質樸、鄉土田園特質固然討喜,然而最有趣的是──盡管如此,《遊戲時間》中的現代化卻也完全不惹人討厭。現代化下的人物沒有強烈個性、整齊劃一,建築物高聳明亮卻冰冷僵硬,但當這些景像合起來變得怪模怪樣時,何其有趣呀!於是觀看的時候,我也在大螢幕前成為觀光團的一員,以初來乍到的位置,觀看這場對現代化的禮讚。圓環中緩緩前進的車陣彷彿旋轉木馬一般、路燈雙雙開展的圓弧則同花朵般成為浪漫的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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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想到夜總會裡每個置身於混亂中的小小人物,愛賺錢而死撐過今晚的老闆、不斷打量女客人的服務生、想粉飾太平的門口招待、以及一對一對魚貫而入,在城市夜色裡放下束縛、尋求解放的男男女女,當然還有不小心又闖進來的胡洛先生。在這兩天一夜裡,無論矜持造作或不知所措,皆各有成因,而當他們交會在一個必然邁向現代的風景之內,的確蔚為奇觀、令人可愛。如若放下現代化作為意識形態的各種思考,我只想說一聲:Enjoy your playtime.

 

遊戲時間Playtime

1967 | 115 min | Comedy
Director: Jacques Tati
Writers: Art Buchwald (additional English dialogue), Jacques Lagrange, Jacques Tati
IMDB Rating: 8.0 / 10
Rotten Tomato: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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