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夢死》死亡與求生的人性輪迴 │完整劇情分析
導演:張作驥
演員:呂雪鳳、鄭人碩、黃尚禾、李鴻其、王靖婷、張寗、林晉羽、今子嫣
英文片名:Thanatos, Drunk
前言
《醉‧生夢死》是一部奇特的電影,角色們極其貼近你我的生活周遭。他們穿梭在市井都市之中,他們沒有特別了不起,同樣辛苦地賺著錢,談著自以為偉大的戀愛。但透過導演張作驥那寫實魔幻影像處理,配合著南管音樂,使得當中的人文情感莫名提升,令人驚艷。這也難怪,《醉‧生夢死》在今年度台北電影節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劇情
母親酗著酒,哥哥逃離了,弟弟被留下了。母親的碎念,是兄弟倆的憤怒源頭,而這也是故事的最開始。母親死去了,哥哥回來了,日子似乎回到了過去的平常,但弟弟個性變了,崇拜起別的大哥。原以為,人死去,生前一切終將歸於塵土,但,母親的死,依舊存在每個角色的心中,不曾遺忘,更影響著,現在。
開場與攝影
《醉‧生夢死》的鏡頭非常有趣,開場老鼠玩弄螞蟻找火柴時,導演只拍攝角色的手部而非臉部,讓觀眾在聽覺方面更加專注在角色對話。而下一幕,母子跳舞,媽媽說著醉話,兒子沉默摟著,聽著,銀幕上手持攝影晃動著。鏡頭隨著角色跳舞旋轉,時則背影,時則臉部特寫,銀幕看來令人感到漂泊。
而開場這幕母子的兩人舞蹈,原地踏步,空轉,暗喻著家庭牽絆綑綁。母親邊跳邊訴說女性苦痛與思念,將對於年紀、工作、丈夫、長子的情緒一一宣洩,呈現出一種無以名狀地悲愴感。而原先樓抱母親,沒有回嘴的兒子老鼠最後終於答覆:「我在這裡,你別再這樣,媽」。但,母親基於沉醉、酒醉、思念並無所回應,而兒子依舊沒有放手。這顯現出家庭親情的緊黏不可擺脫性。
母親買醉,是為了壓抑著哀愁、思念、對社會階級的不公平;兒子基於她是「母親」,這是我的「家」,所以去擁抱這位令他心煩的「女性」,而且不能逃離。
對於老鼠而言,因為他是「兒子」必須忍受你的碎念,他是「弟弟」必須忍受學歷成就不如哥哥的事實。明明陪在母親身旁的是自己,卻要接受「碎碎念」。
說難聽點,這就是家庭包袱。只要母親活著,老鼠便須終日面對,無法脫離。
畫面上,舞,繼續跳著,原地轉著圈,彷彿是輪迴。這些情緒沒有出口,重複繞著,直到爆發,人們終將必須承受。
舞蹈之後,標題字幕出現前。有一幕是,老鼠從河畔迎面而來,望向鏡頭,打破第四道牆。他投射著情感,抑鬱參雜悔恨眼淚,這是他對於「家」、「母親」、「兄長」的情緒潰堤。而李鴻其如此這遠遠超越多數台灣新演員的情感演技,成為電影最棒的開場。
語言與暗巷
《醉‧生夢死》多數台詞使用臺語,這加深了本土意識以及角色情感。透過現場收音(本片真的收很棒)使得謾罵、碎念的情感更加具體。尤其老鼠一角,粗話參雜,讓閱聽者更貼近,完全信任黃鴻其融入市井小民的皮囊中。因此,明顯地,《醉‧生夢死》情感漫溢。
到達家門前的市場暗巷穿梭,殘破的燈管灑落黯淡的昏光,配合中國曲風的南管,這是《醉‧生夢死》的主要氛圍。彷彿在說,我們每個人都迷思在暗巷之中,期盼找到一個「家」的出口。而這個「家」並非指實體的家,或是習以為常的家庭體制,而是個人追求的停泊港口。像是老鼠,追求所愛,追求放下對於母親的內疚;像是上禾,追求一個可以置生命於不顧的真愛,追求一個母親不加以干涉批評的環境…等等,這些都是。就像暗巷抬頭可見的日光燈管,微弱的光亮,引領著角色前往某個方向。
對比
雖然角色不多,但《醉‧生夢死》中存在著大量的對比。明顯的有:呂雪鳳對於二子的差別態度;老鼠對碩哥、上禾的態度;老鼠醉前醉後對上禾的態度;仁碩對大雄與上禾的情慾表達;老鼠、上禾、仁碩對於母親的死亡態度;老鼠對於援交妹的愛與母親的愛;老鼠對比其他角色的談愛方式。
較不明顯的有:動物們的互相象徵;兩件後空內褲;老鼠菜市場的工作環境與上禾電影公司的階級對比;死亡對於角色的意涵;角色們各自如何從生存...等等。
透過卓越的剪輯,導演將這些主要角色、段落一一串連。而不同閱聽者在看待《醉‧生夢死》時,著墨的對比點不同,因此有著極度差異大的領悟。簡單點說,你可以去看每個人的映後心得、影評,皆差得十萬八千里遠。這點很有趣,尤其以台灣電影來說。
而《醉‧生夢死》上映至今,我一共看了兩遍,兩次感觸都很深刻,想說的,有很多,因此下面依照不同角色、議題分段解說自己的心得:
兄與弟
打從一開始的螞蟻玩弄,尚未出現在影像的哥哥「上禾」就從母親口中現身。 「你哥怕螞蟻你不怕…他像爸爸,你像我」。而後上禾現身,我們一直看見兄弟互嗆:弟弟嗆哥哥自殺沒有成功逃回台灣;哥哥不爽弟弟侵犯隱私進到房間。
但我們都了解,如同多台灣人性格,他們彼此依舊有著深厚情感投射只是不願表面說。哥哥對弟弟內疚留下媽媽讓他變成「現在這樣」;弟弟則是酒後說吐聲,其實我最愛哥哥。
真心話,真的很難說出口,對吧?
身為台灣人,你我總是不願將心中所愛、所忌、所恨、所怨訴諸外放。
面對哥哥關心,「好好賺錢,好不好,不要一直喝酒,卡正經好不好」,老鼠只能「你不要跟媽一樣態度跟我說話,我聽得真的夠煩了!」。但碩哥說什麼,老鼠卻都是崇拜以對,甚至連援交妹首次來到家裡,第一個介紹的房間,也是碩哥。
(因為電影未給張甯角色名稱,故沿用電影手冊所給予的「援交妹」稱呼,不是自創,也無貶意)
因此,可明顯感受,弟弟老鼠基於上述心態將對哥哥的崇拜、依賴轉嫁到「碩哥」身上。當然,這部分情感更加複雜,可能參雜有弟弟對於哥哥高學歷的崇拜、忌妒、怨恨。記得開場母親曾說過「你跟你哥哥能比嗎?」「你以前不會這樣,現在怎麼這樣!」罵著罵著,老鼠聽到哭了。
無可避免地,尤其是華人社會,兄弟姊妹打從出生就被比較著,偏心對待著,一定要有個優先順序,他有我要有,他能你要能。這使得兄弟愛中,莫名地,被置入競爭意識。或許哥哥不覺得,被在後方的弟弟追得好累,追得力不從心。而電影中,這負面情緒,更因兄長逃去美國,被母親碎念所放大。我愛你,但也恨你,忌妒你,憎恨你,因此,我說不出口哥哥我愛你,只能嗆你,打壓你,無視你。
「過去的事,就像是被一支刀慢慢刺出來」,愛恨交雜,
這正是《醉‧生夢死》老鼠對於上禾的情緒。
而後,目睹仁碩與哥哥上床,「你在碩哥房間衝啥洨!」,對於碩哥的崇拜,頓時瓦解,灰飛煙滅。老鼠立刻跑進暗巷,看著那懸掛的蜘蛛網,難過著,他原來以為找到了「家」(碩哥),其實自己還身處在暗巷沒有找到出口。
老鼠
李鴻其飾演的老鼠,平常吊兒啷噹,自以為搞笑幽默說著沒意義的垃圾話,講話總是國語台語交雜,並要插著幾句粗口。但認真時,他表情會抑鬱若有所思;害羞時,他會靦腆認真說不出話。他喜歡看著河,愛蒐集火柴盒,點火柴。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也許火焰點燃,可以讓他看見短暫的願望,片刻的現實脫離。他同時也很童趣,會自己找樂子,玩著飛鏢或是偷來的行車紀錄器,拍攝著螞蟻與蛆的圓舞曲。
(話說,看電影時,我一直以為李鴻其本人個性就和電影一樣。沒想到台北電影節頒獎典禮,本人上台,談吐應對,完全別於電影。原來都是演的,而非單純本色,實在厲害!)
蛆、螞蟻、老鼠、吳郭魚
空閒時,老鼠會走到河邊,向釣客索取吳郭魚帶回家裡的魚缸養。可能是沒有哥哥沒有母親的家太寂寞吧,沒有人,有魚陪伴也好。他在電影曾對著魚說「你不要想不開,假如我不在你跳出來,我救不了你」。這正代表著,他依然內疚著去高雄遊玩,因為不在家導致母親摔死,屍體生蛆。
一個人在家的老鼠,總是抽著菸,在巷弄或是門邊玩著螞蟻。老鼠曾說「我又想起我思念的人,希望他們可以像螞蟻一樣,圍在我身邊,不會離開」,對他而言,從小玩到大的螞蟻,變成了想念「家」的一種習慣,也是一種期盼。
當螞蟻跑出了飼養罐,老鼠則會呵護說著「外面不是屬於你的世界,趕快回家」。他心中可能想著:是呀,假若可以趕快回家,母親可能就不會發生這種歹事。然而人也正如螻蟻一般渺小,對於死亡,無能為力。所以老鼠從未將母親的死懸掛嘴邊,只能深藏內心,以傻笑掩蓋。
老鼠說過,「不喜歡失去的感覺」,因此螞蟻、吳郭魚,對他都是一種擁有,一種陪伴。直到他看見門口骨瘦如柴的垂死老鼠,才想起自身的一無所有,跟自己其實跟這些動物沒有甚麼兩樣。
至於「蛆」,則是一種母親死亡的提醒,因為,當他發現母親死亡時,蛆爬滿了屍體。所以,每當電影銀幕出現了「蛆」,正代表,他又想起了母親的死亡。
有一幕同時出現螞蟻與蛆,對比著窗外跳舞的碩哥與上禾,這正也提醒著老鼠,身亡的母親和自己,同樣曾經跳著舞。只是,景物依舊人去樓空。
老鼠與援交女
我們可以看見,老鼠在市場遇見援交妹總是獻殷勤,他買芭蕉給女吃,把手機借女上臉書胡亂打卡,他買養樂多與女一同遊戲,他用酒點愛告白,他大半夜跑去服裝店只為幫女買新裝,他和女在房間跳舞就像自己跟媽媽曾經做過的。老鼠用著個人獨特溫柔表達對援交女的愛慕。
遇到所愛,痞態的老鼠會突然變得靦腆害羞。以養樂多的親吻那幕舉例,當援交女親吻臉頰靠近時,老鼠起先不停講垃圾話化解尷尬,結果被親後,瞬間愣住,觸電石化。之後,看到人家主動親了,他才敢畏縮地伸頭過去索吻。面對所「愛」,老鼠總是卸下玩世不恭的外衣,像是在母親面前,他會變得抑鬱不多話;而面對援交女,他害羞寡言。
援交女是個啞巴,因為從事援交性工作,被菜市場從勞力工作的攤販們所討厭。或許是同病相憐,兩人在全片中彼此依賴相愛。因為母親死去,兄長逃離,老鼠失去了「家」,所以把「吃苦當吃補」,玩笑面對一切哀愁;而電影中並沒有明講援交妹過往的家庭暴力背景,但依稀可見到她居無定所,靠著身體販性自食其力,在這資本社會中掙錢存活。手中的彩球,或許是援交女僅存「家」的痕跡,那個她曾經快樂遊憩還沒有暴力的「家」,她總是緊握著,因為期盼有日能夠回歸。
無「家」的兩人,頻率似乎很對,因此互相吸引。
對於失去母親的老鼠,援交女成為了他的所有。當女有難,他會第一時間趕往賓館拯救。當女沒錢,他會將自己一天五百賺來的薪資,一無反顧地奉上說著「妳若沒錢,跟我說,好不」。經過喪母,這一次,他不願再把所「愛」放掉。因此劇情最後,個性直率衝動的老鼠,為了保護所愛,將綁架者刺心殺害。
為了愛,老鼠可以放棄一切,即便「死」,他也在所不惜。
老鼠與死亡
刺殺之後,老鼠逃回了「家」。因為殺人,他想到了「死亡」。因為「死亡」,他想起發現媽媽的屍體,滿身是斑,全身長蛆。母親的死其實一直箝住著老鼠,那是他一輩子無法遺忘的懊悔。
此時螞蟻又出現了,老鼠這次放走螞蟻,而非將其置入罐內。因為他知道,他再也無法回到這個家玩弄螞蟻,而他也再不是那自由自在的螻蟻。
劇末,老鼠走向河邊,竟然他看見思念已久的亡母。老鼠先把魚丟到河中放生,同樣地,他已經無法回到「家」,飼養那條吳郭魚,或是這象徵一種自我生命的放棄,暗示老鼠之後可能自殺。這個河畔的母親,不同以往,將手中的酒倒入河中。這是老鼠一心期盼的母親,不喝酒,能夠與自己談心。母子兩人牽起手,擁抱。
究竟老鼠之後怎麼了呢?不知道,導演沒有告訴我們。老鼠是擁抱了愛、擁抱了家還是擁抱了「死亡」呢?每個觀眾有著自己的答案。
媽媽
呂雪鳳所飾演的母親電影一開始便哀嘆丈夫在外面有別的家庭。「我帶你們兄弟不知道去哪,只好當媽媽桑,媽媽桑比較有錢。」她總是喝著酒,或者該說是酗酒。她待在家一直抱怨,抱怨所有的一切。在空屋碎碎念,是她僅有的歸處,因為台灣所形塑的「家庭」,女人是妻子,妻子必須相夫教子。然而,夫逃,長子也逃,她沒有去處,只能待在家,對著次子老鼠碎念,這是唯一讓她想起身為「母親」的舉動。
而《醉‧生夢死》最人難以忘懷的一幕戲,正是呂雪鳳的演技狂飆:
「妳知道為什麼我要去美國?因為妳一直這樣,因為妳一直這樣碎碎念,我不想看到妳荼毒自己,我,弟弟!」
「可是我擔心…」
「妳不要煩惱!因為我是GAY?因為我喜歡男生?我也認真喜歡一個人啊!」
「我怕你出去給人欺負…怕你被說不男不女…」
「根本沒有人這樣想!爸也沒怪妳!不會有人看不起我!我永遠都是妳的兒子啊!」
這幕上禾對於母親告白的橋段,呂雪鳳演技極其精彩,眼淚綜橫對於兒子的控訴無從辯駁。觀眾看見了,即使一名同志認同身分並且驕傲以對,但是華人傳統社會的母親依舊是無法接受。時代觀念再怎麼「進步」,父母親還是希望子女不是「少數」,而是多數「正常」的「多數」,可以跟別人「一樣」,就是他們所希望的「幸福」。如同上禾激動說出的「根本沒有人這樣想」,但會這樣想的,就是他最愛的母親。為了避免兒子受到一絲傷害,母親希望他走上一條「簡單」、「平凡」、「多數人會走的」路。
自知無法改變母親如此的刻板價值觀,所以上禾選擇遠走美國;如同台灣高中生同志,期盼透過考上大學,遠離這個「不願接受自己是同志」的家。
而留在家的「母親」,面對摯子叛離,加上過往婚變、擔任媽媽桑的汙名,更是變本加厲地藉酒澆愁。這使得與老鼠的母子關係更是緊繃,讓老鼠想短暫逃離至高雄遊玩,結果,終釀悲劇。
上禾
黃尚禾飾演的上禾打從登場第一幕就脫去衣裳餵飽觀眾,露出線條鮮明胸腹肌的體健美身材,穿著性感三角內褲,養眼可口。接著洗澡,他濕,看得觀眾也好濕。洗完,更透過反射可以看見,他穿著後空內褲,隱隱露著緊實翹臀在做滾輪。並用英文口語講出「用Jack保持聯絡」向觀眾透露著其男同志身分
(但這句話很蠢,天底下哪個Gay會說我們用Jack’d保持聯絡,或是誰會用Bee Talk保持聯絡?都會換Line或是微信再聊吧!刻意突顯同志交友APP反而很怪!)
同志符碼與黃尚禾演技
電影團隊為了塑造黃尚禾在電影中成為男同志,在他房間有貼著《男人心中只有男人》、《春光乍洩》、《湖畔春光》、彩虹旗等同志海報,強化其「同志感」,以及幫其電影工作鋪陳。導演更安排他而後在西門紅樓伴隨電音穿梭現身,或是在Gay Bar穿著緊身亮皮內褲在臺上跳舞,這些男同社交文化場域,形塑其出櫃且驕傲的同志身分。
除了健身、服裝、裝潢、場域,觀眾更可以看見黃尚禾下足功夫詮釋男同志並且融入。那幕西門捷運站六號出口發放電影酷卡的戲,就見到他自在與女性友人攀談打招呼,親切外放並散發一些些陰柔特質,像極了你我生活中某些男同談吐方式。在夜店舞台的豔舞,即便沒有說話只是肢體動作與眼神,他也是有點媚不會太媚,將陰柔與陽剛取得了一種平衡。這不像過往多數華語電影中同志角色只一味陰柔化耍娘那般地刻板。
就這點,我個人非常肯定黃尚禾的演技。曾經看過他的兩部作品,《你的今天和我的明天》與《房子》。前者,他詮釋一個傻呼直率不擅言詞的陽光男孩,後者他則演著一名在台北努力掙房養家的異性戀丈夫。三部電影比較,皆可看見其演技上層次的明顯差別,看得出他為了飾演同志做出怎樣的努力。只可惜,本片那場出櫃戲,張作驥選擇將一鏡到底的畫面留給呂雪鳳發揮,使得黃尚禾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讓他喪失可能得到最佳男配角獎的機會。
那一夜,他們修幹
而在電影裡,我認為,黃尚禾飾演上禾並非特別針對仁碩。這角色一直尋找所愛,所以不停穿梭在男同志社交場域或是使用交友軟體。對他而言,愛情是人生的全部,沒有愛像是死了一般,如同過往自己曾在美國自殺。會勾搭上仁碩,就只是個人時地物巧合地碰上。
那夜仁碩挨打後,上禾帶著他回家,擦著藥。空屋的兩人,情慾漸起。於是上禾開始脫著衣服洗澡,裸露翹臀,與仁碩邊聊著弟弟和媽媽,有意無意勾引著他。(其實在天台跳舞時,上禾也勾引著仁碩,這可能是他身為「天菜」的調情習慣)(但我沒當過天菜其實不明白)(說著說著莫名有點哀傷)
然而,碩哥沒被勾引反而因為上禾一句:「他(老鼠)覺得我媽走,我要負責」,想起那早已死去,自己卻不願面對的母親。
聽完,仁碩莫名開始自我反省。(所以天菜的裸體可以使人增長智慧,懂不懂!)仁碩莫名厭惡起自己的欺騙「生」存方式,發覺自身的糟糕,撕著房間海報。接著,他突然崩潰大叫「我想我媽!」。
此舉引起上禾安撫,抱住仁碩,給予安慰。(但上禾是真的要安慰,還是純粹想摸肉體,客官們可以自己衡量)只不過,這愛的抱抱,越演越烈,變成愛的炮炮。上禾開始挑逗仁碩,親著頭,吹著氣,磨蹭肩膀,含情脈脈地望向對方。這完全就是約砲界聞名已久的「我們感覺來修幹,賀某」起手式。但莫名其妙地,仁碩可能有(假)異男的矜持,一把推開這來自天菜的誘惑。
身為天菜的上禾被拒絕,難過地走回房間。正當觀眾哀嘆,什麼,這樣就沒了嘛同時,這場「我們來修幹」開啟了第二回合!仁碩在浴室開門洗著澡(開門洗澡是不懷好意的約砲起手式之二!),胸肌腹肌有雞雞的上禾就站在一旁繼續有意無意勾引。就在這個Moment,天雷勾動地火,霹靂卡霹靂拉拉!
兩名男體在狹小浴室內,開始激吻,慾火吼吼燒!我的舌在你口,你的舌在我口!親到一半,上禾還瞬間往下,想吸舌頭以外的東西,但仁碩可能比較想被吸舌頭,又把上禾拉上繼續喇舌!小小浴室大大慾望,終於演到觀眾想看的了!
吸著吸著,仁碩終於不過癮了!立刻將天菜上禾翻身,要他趴著!接著仁碩吐口水到手心,潤滑著那他從未探索過的蜜穴,抹完便直搗黃龍,大力抽幹!上禾頓時挨疼大叫!但到手的異男掰到一半,豈能放手讓他軟!上禾繼續用喘息的呻吟壓過痛苦的哀嚎!浴室內就此瀰漫著男人們的彼此喘息。
幹著幹著,可能幹得太大力,更觸動蓮蓬頭噴水,就這麼,水管噴,我也噴,我分不清楚是水濕還是你濕我濕,反正他們好濕,我們看得也好濕!撞擊的啪啪聲,伴隨著水花的啪啪聲,有人說,水是液體,象徵著流動的情慾,但是,干,兩個天菜在修幹我管你隱喻不隱喻哩!
就這麼,仁碩以狗幹式征服了上禾!對比劇情前段,仁碩與大雄的男女性愛,明顯看得出,這次幹得格外用力!(Maybe黃尚禾特別討幹吧)
當然,可能是這次加上仁碩對於生存方式與思念亡母的情感宣洩吧。(瞬間回歸文藝電影分析,有點跳Tone)
仁碩
鄭人碩所飾演的仁碩,是名男公關。為了賺錢生存,他去酒店包廂陪客,利用圓滑談吐、體健身材取悅客人。這是他的求「生」,為了吃一口飯,為了能夠享樂揮霍,他選擇這樣的生存方式。
﹝其實碩哥為錢聽客人話穿後空內褲這幕有點有趣,本片另一位穿著後空內褲的角色是上禾,他為了保持健美體態的魅力,穿著運動後空內褲滾輪;而碩哥則是為了討顧客歡喜。不同目的,不同的性文化場域,都是為了目光吸引。當然上禾穿的目的,另一是呈現某種男同服裝文化。)
對於女友大雄,或許只是一個短暫停泊。他可能真的用心,只是依照他的生活哲學,為了求「生」,他必須扯謊,盡可能將自己男公關的工作隱藏。
對於老鼠,他是充滿內疚的。由於帶著老鼠去高雄遊玩,使得其母親意外失足摔死而無人發現屍體。因此,當老鼠的「大哥」或許是一種彌補吧,有事能幫就幫,像是教導老鼠如何擄獲女子芳心。
對於上禾,兩人的情感也是循序漸進堆積。最初是在夜店偶然碰見一撇;之後在家中天台聊天學舞聽上禾吹口琴;接著在街上巧遇,仁碩用著眼神勾引,任由上禾對其曖昧繞著圈,他更在脫下安全帽時抓弄頭髮,顯示在上禾面前自己是在意外表的;到後來挨打去夜店歇息,遇見上禾,兩人一同返家,而後發生關係。
為何鍾情上禾?也許在他的面前,上禾不像那些女客、女友,他無須扯謊。這次可以當一個完整的自己。
仁碩時常說著自己的母親在美國,所以必須賺錢寄到國外。直至前女友的揭穿,觀眾才明白碩哥母親早已入土。表面上看來,或許這只是個博取同情的賺錢手段,但在上禾面前崩潰淚堤的橋段,我們了解到,他是多麼地思念母親,思念到必須扯謊,欺騙自己這個不願相信的事實。
表姊大雄
王靖婷飾演的表姊大雄,對於對仁碩的佔有慾十分明顯。打從開始仁碩對於自己男公關的工作避重就輕,要老鼠幫忙掩飾就看得出來。大雄總是對於男友工作感到不安甚至憤怒,那場陪仁碩與同學喝酒的戲碼,她便爆走,「你要背後怎樣我不管!我前面就是不行!」要男友不要在自己面前與別人勾搭。但仁碩基於「男人的虛假自尊」,挨罵依然不願承認,只會敷衍陪罪希望女友息事寧人。
然而我個人不相信大雄完全沒有受騙的自知之明,她應該只是假裝相信,維持這表面的和諧。因此她聽信仁碩的隨口謊言,準備了最愛的「藍色」蛋糕。(昨晚喝酒也是藍色)結果,仁碩竟然說謊都忘了,一笑置之「妳是提前幫我過生日吼?」。只是這麼一句話卻動搖了大雄維持的和諧,使得她接著問「上次你說你媽在美國是真的嗎?」
如此不攤開來說明白,隱忍與謊言的循環,終究造成兩人最後的悲劇。
仁碩前女友的現身則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大雄發現一切都是謊言,對方有女兒,甚至「美國的媽媽」早已入土。(其實仁碩對於媽媽這點的說謊是己身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而非單純的扯謊。)重面子的大雄,碰上這種對方都早上門的窘境,讓她自己強迫面對謊言,並且決心切斷這層關係。
隨後,大雄拿著開瓶器猛刺碩哥,並狂吼「你知道甚麼叫痛嗎?你到底知道甚麼叫痛嗎?你最害怕的事就是我懷孕! 我懷孕了,我甚麼都知道,你不能再騙我,我們沒有秘密了!」
謊言刺破了,關係也就這麼破裂了。
電影的最後
電影的最後一幕,是將角色日常生活重新上演一回。老鼠在菜市場上班,他遇見了援交妹,歡笑搭訕。而後,他遇上剛下班的碩哥,碩哥說他要回家休息,講完,就走進那長長悠悠的市場暗巷。暗巷狹窄蜿蜒,彷彿像是個人生死胡同。最後,碩哥走向終點,推開光亮的鐵門。鏡頭往上拉升,停在那盞微弱光芒的日光燈管。雖然人生悲歌可能很黑暗,但依舊存在了點光亮。
而這段情節是夢嗎?或許吧。或許老鼠自盡了,碩哥送醫不治。但那又如何呢?單就「死亡」在《醉‧生夢死》裡並不是純粹負面的。死亡勾勒出,人心底內最深層的對話,如同母親的死,讓老鼠、上禾、仁碩懊悔一般。因為「死」,他們才去求「生」,有人求愛有人追夢有人掙財。而後,這些求「生」的人又「死」了。像是輪迴,不停旋轉著。可能,這一次的「死」再度引發某些生者再去求「生」吧。
死亡就只是一個過渡,一個驅力。至少在《醉‧生夢死》裡,我是如此解讀的。
結語
第一次觀賞《醉‧生夢死》是在金馬奇幻影展的開幕片,那一天,張作驥入監服刑。他錄了一段聲音,留給現場的觀眾:「對母親的愛,承受的壓力想拍出來,我覺得我盡力,跌倒了就該站起來,有挫折就該往前,沒有過不了的事,只有過不了的心情。」
也許,正是如此抑鬱的心,才拍出如此抑鬱的電影。從第一次觀影到現在,四個月了,電影當中的抑鬱依然在我心坎擺盪。我不會說這部電影好看至極,只是,很少有一部電影,能夠帶給我如此深刻的感觸。電影還在院線上映,想要感受這般情緒,就進戲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