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裡的秘密-哭聲〈The Wailing〉
羅泓軫曾在受訪時提及,他在拍攝《哭聲》時如果發現觀眾對於誰是正派反派有所定論,那麼他就會重新修改劇本,讓這個故事的善惡邊界變得更為模糊,《追擊者》與《黃海追緝》已經做出這般水準,當初的《追擊者》還讓我首次見到陰邪帥哥河正宇的精采演技。《哭聲》所描繪的則是宗教,又像是國族主義,你可以運用許多符號學的角度,拼貼至片中的每個角色,包括一開始不相信任何怪力亂神的粗暴警察鍾久(郭度沅 飾演),片中出現各個宗教的代表,無論是日本神教、薩滿教以及基督教,都各自有各自的位置,講述了非常多,卻又不丟出任何結論。
我說,羅泓軫這一次真的是個非常狡猾的導演。
這樣的狡猾其來有自,因為《哭聲》是一部瀕臨人類道德極限的電影,在科技發達的現世,偏遠山區的小鎮「谷城」發生前所未有的連環殘殺案件,犯案者不僅面目全非,更殺死自己所有家人,暴力的虐殺像是傳染病,一瞬間傳遍整個小鎮,甚至讓鍾久的女兒也陷入這樣疑似邪靈附身的深淵,當這一切都無法解釋,唯一的結局又似乎只有死亡,你該怎麼做?《哭聲》一再翻轉劇情的可能性,韓國民族對於薩滿教的疑慮,對於日本人的恐懼都在這部電影裡面,沒有出口,卻還是想要找到答案。
相較於《下女的誘惑》那種對於日本的愛恨糾葛,《哭聲》對於日本民族的描繪倒是更為直率爽朗,日本老人在片中極盡被醜化,強姦年輕女性,時常口吐穢語,力氣大得不輸給年輕人,甚至還疑似有招喚活屍的能力,當他疑似死亡時,觀眾們著實也鬆了口氣,沒想到劇情再度翻轉,他真的是惡魔,也完全化身惡魔,但他到底是誰?想做什麼,在無窮盡的以暴制暴之後,依舊沒有答案。
沒有答案,這就是《哭聲》最聰明的地方,兩小時半的片長一再扭轉劇情脈絡,無名女子、薩滿教巫師、日本老人以及神父助理,四人不停轉換立場,讓鍾久也不知道該相信誰,未知的宗教力量就是這樣,我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只想要保護自已所愛的人,如此而已。我們只是恐懼,如此而已。而《哭聲》運用的不僅是片中角色的恐懼,更是觀眾的恐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面對一再的瘋狂死亡,真的沒辦法解決嗎?現在不是科技昌明的二十一世紀嗎?
對啊,就像電影的最後,憤怒且悲傷的鍾久昏厥過去,嘴裡卻還說著夢話,對著女兒說:「不要怕,爸爸是警察啊。」但這世界上卻有連執法單位也無法解決的困難。
故事緊繃且掙扎,但是羅泓軫依舊像《追擊者》、《黃海追緝》一樣,不忘在片中適當插入黑色幽默的橋段,當主角群決定一起去殺害日本老人時,有夥伴問起:「你打算給我多少錢?」瞬間被另一同伴斥責:「嚴肅一點行不行?」這樣的橋段實在有趣,下一秒就撲殺邪惡,這一秒依舊不忘民生家計,這也難怪羅泓軫在眾多驚悚娛樂佳作之中,始終對於市井小民有最敏銳的觀察,這讓《哭聲》成為了年度佳作,也是今年截至目前我最愛的韓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