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金馬《酒店》:我是猶太人,而你不是。



「你沒看到德國現在的局勢?我是猶太人,而你不是。」

1931年,柏林,納粹黨正興起,來自英國的年輕男子布萊恩落腳柏林發展,他的新室友莎莉是喵喵酒店的歌舞女郎,經由莎莉幫忙,布萊恩成了英文教師,認識想要學習英文的商人弗里茲,以及家財萬貫的富豪之女蘭道爾;布萊恩受性格開朗外放的莎莉吸引,倆人自然而然地走在一塊,同時,莎莉認識帥氣男爵麥斯米倫,男爵時常邀約莎莉和布萊恩相聚狂歡,你愛我我愛他的三角關係,讓愛情增添變數......。

完全不熟悉《酒店》故事,只知道電影拿過多項奧斯卡獎,帶著看熱鬧有趣的歌舞片心情入場,看完後,有意外有驚喜;《酒店》跟我預期不同,它是歌舞片,但不像《秋水伊人》或《萬花嬉春》等片,主角可能興致一來,立刻引吭高歌,《酒店》的歌舞場面多發生在舞台上(只除了一場納粹青年帶領眾人在戶外餐廳高唱愛國歌曲),透過交叉剪接,讓舞台上的歌曲呼應主角生活中正在發生的大小事件,嘲諷金錢與愛情、真情與假意、軍權與狂熱、以及日益嚴重的歧視與排擠效應等。

《酒店》劇本頭尾呼應,它始終有兩條故事線同時進行,酒店主持人揭開影片序幕,高唱歡迎光臨,同一時間,布萊恩抵達柏林,電影尾聲,布萊恩離開柏林,酒店主持人唱著珍重再會,從電影最後一顆鏡頭設計,觀眾見證時代已然轉變,舊世代告終,新勢力即將席捲;想來,我們或可將《酒店》視為布萊恩的柏林遊記,記錄下他在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透過布萊恩與莎莉與男爵的三角關係、以及弗里茲與蘭道爾的交往,看見人們受制於階級(富人與窮人)、猜忌(他愛我還是我的錢)、身分(猶太人)、性向(同性/異性/雙性戀)等外在與天生條件(無所不在的標籤與界線),而產生差異性,使得愛情、友情、親情、鄰人之間的交往,都不再單純。

《酒店》帶給我許多驚喜,其一,歌曲與影像的高反差效果,舞台上唱著歡樂歌曲,舞台外的世界卻上演著以希望為名(國家復興)所進行的各種血腥暴力打壓事件;其二,畫面言簡意賅,一個磨損的袖口,揭露階級也揭露人的自卑自憐、一場三人共舞畫面,流露曖昧與壓抑與試探等複雜情緒、一幕納粹青年的獨唱到後來的大合唱以及布萊恩與房東太太等人針對猶太人問題的爭論不休,都說明社會民心的逐漸轉向。

(底下會提及關鍵劇情,請斟酌閱讀)




其三,《酒店》對愛情多樣性的討論,比起現在很多電影都還大方不扭捏,片中,布萊恩跟莎莉發生爭執,他對莎莉怒吼:「妳這麼喜歡,那妳去跟麥斯米倫做愛好了!」,莎莉沉默一會說:「我已經做了」,布萊恩也沉默一會說:「我也做了」,《酒店》沒有避談同性(雙性)戀情,甚且訴說多元成家的可能性(懷孕的莎莉與布萊恩的結合),但電影並未流於理想與夢幻,一邊透過舞台上搬演人與猩猩的戀情,高唱(呼籲):「如果你們能看到我眼中的她/他,你們就能理解我!」的想望(不禁想起《水底情深》)、一邊又從莎莉的最終選擇,看見人們面對現實時,不得不的自私與無奈與妥協;我以為後來莎莉選擇墮胎,不只是經濟方面考量,更是對布萊恩的疼惜,希望他能獲得更好的人生與更多的可能性(莎莉的樂觀與外放與拜金,常常是拿來掩飾她的敏感、良善與在乎)

《酒店》節奏歡快,劇情內容卻頗沉重,包括性向的壓抑、渴求父愛(被愛)的悲傷、群體的暴力等,我很喜歡弗里茲與蘭道爾的愛情故事,弗里茲一開始接近蘭道爾是想藉女方顯赫家世擠身上流社會,兩人交往一段時日後,弗里茲發現自己真心愛上蘭道爾,然而蘭道爾卻懷疑弗里茲只是想吃軟飯的小白臉而拒絕與對方深交,幾經波折,他們總算確認彼此心意,又因為納粹黨崛起,即便是家財萬貫的蘭道爾,也可能因為她的猶太人身分瞬間失去一切,局勢的轉變,一下子翻轉兩人的社會地位;諷刺(幸運?)的是,弗里茲原來也是猶太人,由於德國社會排擠猶太族群,才讓弗里茲刻意隱瞞他的真實身分,至此,橫擋在弗里茲和蘭道爾中間的界線全部消除,他們兩人攜手步入禮堂完成終身大事,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然而,《酒店》最後以明顯佔住大半銀幕畫面的納粹標誌收尾,不只暗示納粹地位的改變(成了主流)、酒店的可能下場(言論審查),或許也暗示了弗里茲與蘭道爾的可能下場(原來愛無法拯救一切)。




《酒店》當年在奧斯卡獎上風光橫掃八項大獎,包括最佳女主角,Liza Minnelli的表演光芒萬丈,應該說,她的角色太討喜,演出太生動,演唱太動聽,搶盡鋒頭、最佳男配角,Joel Grey貫穿全場,擔任舞台表演引言人,唱的好演的逗,得獎同樣實至名歸、最佳導演,觀賞電影前,想說:「怎麼可能有人打敗《教父》的Francis Ford Coppola,拿下最佳導演」,看完《酒店》後,覺得Bob Fosse拿獎一點都不僥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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