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心玫瑰情》:這絕美與醜陋的人生啊。
「我的妻女都認為我是魯蛇,她們沒錯,我確實失去了些什麼,我不知道是什麼,我只知道過去我沒有…這麼的死氣沉沉。」
賴斯特和妻子卡洛琳結婚多年,邁入中年的他,事業不見起色,與妻子的感情也掉入冰點,原本跟他無話不談的女兒小珍,正邁入青春期,變得叛逆而有距離感。賴斯特在偶然機會下煞到小珍的同學安琪拉,為了贏得安琪拉芳心,他努力健身,想要改變自己的體態;卡洛琳受不了一事無成的先生,轉而跟房產超級銷售員巴迪搞曖昧;小珍認識隔壁新搬來的鄰居瑞奇,透過他的攝影機(視界),重新認識自己。這一年,賴斯特一家人的生活都有巨大變化,但沒有人料到,這將是賴斯特活在世上的最後一年......
《美國心玫瑰情》講中年焦慮,賴斯特年輕時有著滿滿的活力與希望,相信未來不是夢,然而邁入中年的他,事業岌岌可危,婚姻貌合神離,賴斯特看見問題的存在,卻又無力扭轉,只能過一天算一天,久而久之,苟活,便成了賴斯特的生活常態。直到遇見安琪拉,她的青春美麗,她的活力充沛,燃起了賴斯特內心的火花。為了吸引安琪拉的注意,賴斯特開始健身,找到活著的「目標、意義」。
卡洛琳跟賴斯特結婚多年,眼見丈夫逐漸萎靡,她感到不安與不快樂,卻又無法拋棄家庭的責任與束縛,只好變得越來越酸苦與尖銳。卡洛琳認識巴迪後,乾枯的心有了滋潤,讓她重新找回笑容。無論是賴斯特或卡洛琳,他們都依賴「第三者」的幫助,來重新感受活著的甜美滋味。導演 Sam Mendes 後來執導的《真愛旅程》,某方面來說,可被視為《美國心玫瑰情》的另一種詮釋,看見一成不變的生活,如何消磨一段關係的熱情,並讓戀人變得相看相厭、彼此仇視。
《美國心玫瑰情》談年輕人的茫然與摸索,小珍眼見父母關係走入冰點,邁入青春期的她有著滿腹心事想要找人傾訴,卻發現父母親都只在意他們各自的問題,沒人注意到她的寂寞與悲傷。瑞奇的出現,帶給小珍生活一線曙光,當所有人(包括自己的父母)都把她當成隱形人般的存在時,瑞奇看見了她,帶給她生活的力量(但從小珍父母關係的異變,我們或許也能猜想,如果瑞奇跟小珍在一起的時間拉長,他們的關係或許也會慢慢變得醜惡吧)。
不同於小珍對自己的不具信心,外表亮眼的安琪拉,似乎顯得自信爆棚。她一再吹噓擔任雜誌模特兒的經歷、有許多男性覬覦著她的肉體云云。然而,安琪拉越是吹捧自己,我們越看到她的心虛。安琪拉如果活在2020年的今日,大概是個從社交軟體獲得多少讚數來證明自身價值的孩子吧。
「那一天很奇妙,再過幾分鐘就要下雪,空氣中充滿能量,幾乎聽得到,對吧?這個塑膠袋...就跳起舞來。像一個小孩求我陪它玩,整整十五分鐘。那一天我突然發現,事物的背後都有一種生命,一股慈悲的力量,讓我知道其實我不必害怕,永遠不必怕。我知道影片比不上親眼目睹,不過它讓我牢記這件事,我必須牢記。有時候這個世界,擁有太多的美,我覺得自己好像無法承受,我的心......差一點就要崩潰。」
瑞奇是社會的邊緣人,他在精神病院待過一段時間、有著吸毒與販毒的前科、學校的課業與人際關係也不突出。瑞奇用他的攝影機拍下生活中的一切,別人眼中平凡無奇的人事物,都成了他眼中的美麗。瑞奇選擇用攝影機看世界,或許是害怕受到傷害,刻意跟人保持距離(越是親近的人越容易傷害他,這點從他和父親的相處得到印證)。
然而,瑞奇安靜而不打擾到他人的影像拍攝,又能捕捉被攝者的不同面向,甚至窺探到他人的秘密。這讓瑞奇與被攝者,產生一種極其親近的連結。瑞奇具有看透事物本質的能力,可以清楚指出安琪拉的缺點,也能看見小珍冷漠神情下藏著的溫柔。瑞奇曾對小珍說:「有時候這個世界,擁有太多的美,我覺得自己好像無法承受,我的心......差一點就要崩潰。」能夠用很純粹的心去看世界,是一種幸福,可以看見他人所無法理解(甚至觸及)的絕美。但那同時也是一種詛咒,光明的反面是黑暗,美麗的反面是醜陋。瑞奇看見世間的美,肯定也看穿了人性的醜惡。
《美國心玫瑰情》談到了壓抑,它令我想起大衛芬奇導演的《鬥陣俱樂部》,依照著社會給予的標準過活,結果活成渾渾噩噩的樣貌,直到某個契機的到來,掙脫了束縛,才懂得去爭取渴望的人生。《美國心玫瑰情》也讓我想起《登峰造極》,賴斯特的死亡當然是悲劇,但他在人生的最後一年時間,不再為了滿足他人而委屈自己,也不再害怕說出真正的心聲。人終究會走向死亡,賴斯特在死神找上他前,真誠地面對了自己,快樂地活出不完美但接近理想的人生。
要說《美國心玫瑰情》之於我最悲情的角色,不是枉死的賴斯特,而是瑞奇的父母親。瑞奇的母親在片中的形象很蒼白,生活之於她就只是活著,沒有更多的意義,直到電影結束,我都看不到母親的可能出路,她喜歡什麼愛什麼想要做什麼,都不被重視與關心,她就只是一個母親,一個妻子,一個身份,沒有更多的了。
至於瑞奇的父親:法蘭克。一個嚴謹的軍人,一個深櫃的同志,一個只懂得用暴力去掩蓋心虛的人。賴斯特、卡洛琳的人生很虛假,但比起法蘭克除了瞞騙他人還不斷欺騙自己的謊言,他們又顯得誠實多了。
1999年推出的《美國心玫瑰情》,大受好評,隔年橫掃奧斯卡最佳影片、男主角、導演等五項獎。這次在 Netflix 重溫,儘管還是喜歡(演員真是太棒了),但感動的程度有些衰減,對於賴斯特這個角色的認同,沒有當年那麼投入,反倒覺得他對卡洛琳的態度,其實有些殘忍啊。
最後,這次重溫《美國心玫瑰情》,意外發現好年輕的 John Ch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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