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奇17號Mickey 17》~~最底層又最偉大的犧牲者
2019年觀賞《寄生上流기생충》時喜歡前段輕巧嘲諷與寫實人性,不喜末段衝擊性轉折和矯情;看《米奇17號Mickey 17》的感受竟也是如此,前段與中段帶有黑色幽默的荒謬基調令人看得喜不自勝,後段寓意好則好矣卻飄盪濃濃的說教意味。
本片由韓國導演奉俊昊Bong Joon Ho執導,前作《寄生上流기생충》於2020年第92屆奧斯卡金像獎橫掃四項大獎。約兩三年就有新作的奉俊昊,在電影殿堂豐收最佳導演最佳影片的至高榮譽後,相隔近六年才推出《米奇17號Mickey 17》(2024年曾排定要上映卻延後),可見其慎重態度。
米奇·巴恩斯Mickey Barnes(羅伯·派汀森Robert Pattinson)與朋友提莫Timo(史蒂芬·元Steven Yeun)合開馬卡龍店慘賠,欠地下錢莊巨額債款被追討,走投無路之際,兩人參與議員肯尼斯·馬歇爾Kenneth Marshall(馬克·盧法洛Mark Ruffalo)的「尼弗海姆Niflheim」星際移民計畫(在北歐神話中,Niflheim義為「霧之國Mist-home」,是個終年充滿濃霧寒冷的地區)。
Mickey未細讀申請書就自願當外太空「消耗工」,成了多項任務中不斷喪失性命又重生的複製工人。現今2054年,Mickey的重生編號已經來到17。
近日,長官派遣Mickey17抓回Niflheim星球特種生物「伏蟲」時被誤判已死亡,等他回到星艦基地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讓Mickey18取而代之。
Mickey17不滿女友娜夏Nasha(娜歐蜜·艾基Naomi Ackie)被Mickey18佔有,就在兩個Mickey鬧得不可開交,其他人也陸續發現Mickey複數人的存在(複數人被明文禁止,出現就會被消滅),捕捉Mickey二人組時再加上「伏蟲」大軍來犯,興起另一波亂潮。
《米奇17號Mickey 17》改編自愛德華·艾希頓Edward Ashton在2022年出版的小說《米奇7號Mickey7》,此書被Goodreads(全世界最大的閱讀社群網站)提名為2022年最佳科幻小說之一,同年也被奉俊昊導演看中並編寫劇本進行拍攝,這也是近期改編電影中,小說出版年代很接近現代的一次。
改編版的Mickey其編號已到17,足足比原著裡的Mickey7多死了10次,推測電影情節應該做了不少更動。
Mickey 17成為「消耗工」的經歷與製作的過程介紹詳細,先將身體所有元素掃描保存,再將記憶留存於一塊紅磚裡,日後Mickey每一次死亡後都能很快列印出新身體(Mickey曾有一次只活了15分鐘),再把之前的記憶原封不動傳輸給新編號的Mickey,這個設定天馬行空且奇幻科幻並陳。
地球的艾倫·梅尼科瓦Alan Manikova創造複製人+複數人支線故事頗吸引人;Mickey 17碰到伏蟲並從洞穴被推回雪地著實跳tone又有趣;出現Mickey 18後,新一代Mickey不屑Mickey 17懦弱無能又癡愚受盡眾人欺侮,兩人對峙是最高潮。
原想兩人若強強聯手推翻馬歇爾Marshall議員夫婦專政應該頗勁爆,可惜兩位複數人攜手合作橋段沒有發生,之後與伏蟲母后的冗長溝通協調、無腦馬歇爾Marshall議員遇害身亡,稀釋了前段經營的荒謬趣味。
本片上映檔期排訂後我就很期待,奉俊昊的新作當然要朝聖,不過,主要是預告片裡的羅伯·派汀森Robert Pattinson與之前作品形象完全不同,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煥然一新,讓人好奇此角色故事會如何呈現。
Robert Pattinson不負眾望,超現實感與喜感兼具,表現實在驚豔(比吸血鬼Edward比蝙蝠俠Bruce Wayne有人味 呵呵),飾演外表一樣性格卻迥然不同的Mickey17+18,說話的聲音、表情、動作、思維…完全就像兩個人,個人秀衝擊性十足啊。
其他人物大多用來襯托Mickey,如史蒂芬·元Steven Yeun(提莫Timo)、馬克·盧法洛Mark Ruffalo(馬歇爾Marshall議員)、東妮·克莉蒂Toni Collette(伊兒法Ylfa)等人,角色曲線薄弱,似乎也無非他們來演不可的重要性,更遑論其他不知誰是誰的小配角。
原本私心盼望凱Kai(安娜瑪麗亞·沃特魯梅Anamaria Vartolomei)能與Mickey有進一步互動或發展,也成一場空。
消耗工Mickey除了要承受身體上的各式傷痛,還需接收言語上的冷暴力,這個苦差事非凡人所能勝任,唯有這個自卑又無長才又認命又溫和的Mickey挺了下來,他被旁人問最多的問題就是「死亡是甚麼感覺?」
舉凡中毒、斷手斷腳、皮膚病變、輻射線灼燒…等各種千奇百怪死法,可以說上刀山下油鍋的痛苦都嚐過了。大家都以為Mickey身經百死已經不畏死亡了,但Mickey據實以告,每一回死亡都很恐懼令人害怕不已。
有一次,Mickey還未死透就要將他推入火焰熊熊的生物循環機,旁人替他求救,Mickey也只是淺淺的說沒關係,隨即就被丟入烈火中。另一次,Mickey掉入蟲坑,提莫Timo不想提供救援,他也無奈接受。
但是說也奇怪,這麼個像弱智的小孬孬,卻得到勇武聰明的娜夏Nasha所喜愛,兩人一堆粉紅泡泡ಠ_ಠ。更奇怪的是,Mickey18的性情思想與Mickey17竟大相逕庭,Mickey17是怕東怕西畏首畏尾的魯蛇,Mickey18是又兇猛又嗆辣甚麼也不怕的將士,簡直非同種嘛。
兩個人不是沿用相同的記憶嗎?Mickey1到Mickey16有發生過這種狀況嗎?Mickey17回想之前的Mickey們的確都有些不同,如Mickey5優柔寡斷…只能說,身體與記憶相同,但都是獨立個體,性格仍會不同,尤其Mickey18已經算基因突變等級了--吧。
Mickey17提出「共生」方式被Mickey18拒絕,因再一次死亡Mickey17就會死透透永恆消失,他很怕死的是自己,最後卻有意料之外的反轉。
奉俊昊的作品常以社會階級與人性為探討主題,移民到尼弗海姆Niflheim星球的人類,以馬歇爾Marshall議員夫婦為首,再來是逢迎拍馬屁者(高階副手、錄影員工)、警察、醫療員、士兵、生產者、勞工(消耗工),還有外面冰雪大地中的原住民(伏蟲),這些人組成新世界成員,也形成人類之間的「食物鏈」。
星球領導人肯尼斯·馬歇爾Kenneth Marshall位於「食物鏈」頂端,常常被老婆伊兒法Ylfa(東妮·克莉蒂Toni Collette)耳提面命,塑造成現代救世主形象,實際上卻是毫無仁心的獨裁者,連請Mickey17吃大餐都附帶駭人的實驗目的,夫婦倆就像頂級掠食者,能夠決定任何人的生死。
位於最底層的Mickey則擔負極度危險性的工作,死後能不斷重生繼續執行任務。優點是能促進人類文明科技醫療的進步,但「重生人」卻有違宗教義理也引發道德倫理爭議(如AI),這種充滿剝削性又泯滅人性的社會結構是失衡的,試想,日後若有不那麼認命的「消耗工」,受無止盡身體的痛苦,那絕對會引起暴動或報復。
伏蟲是善良又被誤解的原住民族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人欺壓我我也必反擊。Mickey18則是不想忍受暴政的革命先鋒,有主見有勇氣(但少了組織能力),無法無視慣老闆的囂張,找到機會就付諸剿殺行動,同歸於盡也不悔。
Mickey17這名「消耗者」既是新移民中最底層的勞工,又是星球裡最偉大的犧牲者,他想遠離這個身分與娜夏Nasha過安穩生活卻不可得,而這個願望卻由眾人望之色變的伏蟲和交惡不合的Mickey18幫他達成了!果然,活著就有希望。